生死别离(六)(2/2)
听多了会影响人的情绪。他居然说《二泉映月》和《梁祝》无论曲调是怎样忧伤,但给人的感觉是光明而有希望的,决无颓废之意。那好吧,我于是说“爸我们有代沟。”
中秋过后,我爸坚持要对肝部做第二次介入疗法,对肺部做下一疗程的放疗,无论是中医还是我们都劝他先不要强行治疗,可是我爸却很决绝,他说:“与其等着病死不如放手一搏,战死应该比病死更加豪放。”
我爸果断地为自己作了一系列与癌症抗争的作战方案,介入、化疗、放疗、气功、中医,最后才是消极防守。我原本想对他举例说明,在我认识的病人中做过化疗放疗的并没有成功案例却完全没法说出口。在我还在犹豫时,他突然随口诵出王维的《中南别业》中的四句:“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偶然值林叟,谈笑无还期。”
我想问是不是医院又请到了权威专家来给他治疗,结果他告诉我昨晚梦里遇见了他的祖父,祖孙俩相谈甚欢,他还说没啥好怕的,大不了去地下陪他祖父读书下棋也不错。我被他向死而生的凛然震惊到,再也劝说不出一句。
我爸就是这样被我哥用轮椅推着做完整个疗程,我完全没有陪同,一是我爸不让,二是我每次走到医院门口就忍不住泪流满面,不敢让他看见我红肿的双眼。
那个疗程结束后我爸居然就虚弱得没法自如下床行走了,连说话也是喘了又喘,如同快要耗尽燃料的油灯,真切地感觉到死亡的狰狞。
我每天能做的就是心里只是不停地乞求上苍能让我爸逢凶化吉。但癌症还是很快侵蚀了父亲的心肺,他被呼吸困难折磨着,他用微弱的声音对我说:“真撑不动了”。我流着眼泪,却不知道怎么安慰他疼痛的身体和绝望的心情。我从来没有如此这般惧怕过死亡。
那时候我阅读的《红楼梦》已接近尾声,贾母已逝,整个贾家树倒猢狲散已走向破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