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我于林中听竹啸,恰逢欢喜之人(1/1)
有一个人,他告诉我烟雨过后会现霓虹。可我困于门窗封闭的暗屋中,何以见得霓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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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夜之际,阖家各户烈火轰鸣竹,守岁听颂椒,万家灯火于寂寥黑夜中一片通明,清晖繁星俯瞰人间喧嚣。天香园比不得府里其他处热闹,我与千月却过得快活至极,庭院亦不再是以往的冷清。
天香园里有棵桂花树。
宋延清于《灵隐寺》一诗中有云:“桂子月中落,天香云外飘”,故提取“天香”二字,用作牌匾。
过完年,一切又回归于初。
闲来无事,便四处游逛。不知何时走入一片竹林深处,风穿竹林打叶声,我止步昂首,见无数细叶交横摆动,疏影斑驳,摇曳婆娑。好不惬意。
想到了那日遇见的容公子。觉得他又同竹子般挺立,淡泊而不清高,宁静只可远观。
《古文观止》有俗语曰:白头如新,倾盖如故。
有些人相处大半辈子同路人般不熟悉,而有些人停车而谈便一见如故。
容与于我来说,是后者。
忽有琴声依约传来,不禁闻声渐觅,想知道何人在此弹奏。
竟是容与。
大约是巧合。
但这是我头一次如此期待的一场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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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曲终了,我并不想前去打扰。
“偷听在下弹琴也罢了,夫人要站到何时?”
我一阵惊慌——还是扰到他了。
“容公子琴声婉转悦耳,一不留神入了迷,多有唠扰,甚是愧疚,在此赔罪。”
说完我略微欠身。
“夫人此言差矣,音律本就该供人欣赏,何来唠扰一说。”
“方才听见夫人喊我容公子,那不知夫人如何称呼?”
“公子的名字是那日邱姐姐同我讲的,是不是冒犯到容公子了?”
“并未。”
“那便好。”
“我姓阳,单字一个晚。”
怕他不知是哪二字,又说:“为君持酒劝斜阳,且向花间留晚照。”
“阳夫人果真博学多识,那日一句李义山的‘留得枯荷听雨声’已是惊艳容某,原本惋惜不会再见,未曾想今日恰逢于此。大致是你我有缘罢。”
听了他说的这话,我顿时心花怒放,极力克制住即将要涌出心口的悸动。
原来,不止我一人在期待着再次相见。
“博学多识不敢当,只是闲来多看了几本书,比不得其他大家闺秀的才能。”
“只是身在这寂寞深院,能见到的人本就不多,我亦是不敢想还能遇见公子。”
说完,忍不住偷偷了他一眼。
只见他嘴角噙笑,不知是否也同我一般欣喜。
“方才夫人说到邱颖,她这性子活泼,与您能相处倒是讶异。”
他直呼了邱姐姐的大名,定是旧相识了,那以后是不是还有机会再见面啊!
“邱姐姐人好,会给我带书看。”
“夫人喜欢看书?”
“喜欢的。”
“都看些什么书?”
我讪笑道:“什么书都看,无聊了总想做点事情,却又无事可做,索性只好看书了。可我又是个没地位的,有的看就好,不挑。”
“我与颜昭是好友,平时喜欢四处游玩,搜寻到不少好书,下次给你带几本来。”
“真的吗,谢过公子。”
我有些激动。
“若夫人不介意的话,喊我名字吧,我闯荡惯了,听别人叫我公子总归是别扭。”
“容…与?”
“嗯。”
“容与。”
我没忍住又喊了一声。
“那也不要喊我夫人了,叫我阳晚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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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别过后,我总能想起竹林的相逢。
容与说给我送书便真的给我送来了。
他来时会闲谈几句,偶尔无事也会聊上半日。
我哭诉这乌云密布黯淡无光的府邸。
容与却说,烟雨过后总有霓虹浮现于天际。
一来二去,我与他也能算得上知己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