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如烟(1/2)
月明偶尔对月行舟会流露出一个父亲的仁慈，但大多时候都是不闻不问的。
和卫婉秋离婚以后月明疯狂地沉迷于赌石，他相信自己研究地理这么多年的经验会让他在这些石头上面一举成名，他把维持公司运作的资金投入到一堆外人看不懂的石头上，一次又一次，赌到的都是失望。
他第一次赌石就是在卫婉秋怀孕期间，后来卫婉秋生下月行舟以后他就迫不及待地去看开石结果，出师不利，他憋着火气回来，这些气都悉数撒给了卫婉秋。
现在的他生意没得做了，合作商也谈崩了，甚至当初怂恿他开始赌石的人也早就逃之夭夭。但他已经陷进去难以自拔。
卫婉秋走了，月行舟就成了他的下一个出气筒。随着月行舟渐渐长大，月明对她的态度也是变本加厉，小小的她常常被打得几天直不起腰，偏偏在看到爷爷奶奶那两张关切淳朴的脸庞时格外的心软和一阵酸楚。
人到暮年，他们也只是很关心自己的儿子为什么总是不跟家里联系罢了，为什么不带着孙女常回家看看罢了。
再到后来，月明的房子也被抵押给了银行，他们收拾行李搬到逼仄的窄巷，很多很多年里，月行舟习惯了收拾被父亲打翻的一片狼藉，也习惯了月明几天几夜不回家浑浑噩噩烂醉如泥，习惯了他会动不动就拿她出气，身上的陈年旧伤仿佛结了一层厚厚的痂皮，她已经快要感觉自己不会痛了。
和韩冬然谈天说地的那段时间是月行舟最轻松的时候。她不用伪装出一副过得很好的样子给谁看，也不用因身上的伤疤而遮遮掩掩想尽理由。她不用给这个没有尽到一点责任的父亲开脱，可以放心地告诉他她也会在夜深时候想念妈妈，也会在被拳打脚踢的时候绝望痛哭，她偶尔也不想学习，想去田野里，想看少林寺，想登武功山。
月行舟初二那年的冬天冷得特别早，她常常把所有的作业在白天的时间里早早地结束，晚上就悄悄地埋在自己的被子里，听着韩冬然对她说，月行舟，你等着我，你再辛苦一年就好了。
诺言终究成了无法成真的梦呓。
她和韩冬然的一切联系随着月明把她的手机砸得稀碎而收场，初三毕业的那个暑假里，她被醉酒的月明推到一堆大腹便便的中年人的酒桌上，一个一个指着要她叫干爹。
那些人脸上挂着猥琐而目的明确的笑，一双双手不安分的落在她的身上，她恶心得想要吐，从饭桌上跑了出去，顺走了月明摆在桌子上的钱夹，惊慌失措地坐上了去爷爷奶奶家的班车。
班车上，月行舟止不住地瑟瑟发抖。她想告诉韩冬然，她现在很害怕，非常害怕。
那个暑假她不敢回家，月明也没来找她，她试图联系韩冬然，爷爷奶奶住的小村信号很差，好不容易连上了网，才发现她的QQ已经被盗用了，而百度贴吧里，韩冬然的主页也早已经一片空白。
几天之后，警察找来小村，他们才知道月明涉嫌一起很大的诈骗案，直接牵扯到一条人命。
案子从破获到审判结束，林林总总花了近一年的时间，月明被判了死缓，月行舟最后一次去看他的时候，发现月明这一年里老了很多，他的眼睛变得浑浊发黄，噙着泪对月行舟忏悔自己是个怎样不称职的父亲，他问月行舟相不相信他，说自己是被人陷害替人顶罪，可惜探监时间到了，否则他会看到，月行舟远远地，对着他的身影点了点头。
法院通知卫婉秋接管抚养权的时候，卫婉秋正在准备搬进陆凉川家。当年她因为被家暴离婚的事情也算闹得沸沸扬扬，学校同情她的遭遇向她提出了复聘，正好那一阵儿学校和月明的合作到期，想派卫婉秋北上驻扎磨合新的企业。
一开始卫婉秋很犹豫，因为她舍不得孩子，离开了南城也就意味着和月行舟见面难上加难了。但月明也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让她再接触月行舟，她因此接受了学校的任务，一路向北以南大的名义来到了陆凉川的公司。
往事沉重，一点也不如烟。当初韩冬然一个劲的劝她把那些年里记录下来的受伤的照片当成证据去起诉月明虐待子女，月行舟一直不答应，她以为是自己顾及到已然年迈的两位老人，但她自己也没想到，真的看到月明被关进监狱时，自己心中也满是苦涩。
没有了父亲对她又有什么好处呢？
这些年来她和月明也算是相依为命，尽管月明是个混蛋，但他没有少了月行舟的学费吃穿，月明这些年的落魄月行舟是看在眼里的，她过得不好，月明过得也不好。
思绪终于飘回到现实里，两个多小时的讲座就在月行舟沉湎回忆时一纵而逝。
再仔细想想，韩书文确实只是韩书文，是北一中的天花板，跟她心里的韩冬然又有什么关系呢？
说白了，即使是韩冬然，跟她又有什么关系？相逢不相识的人，是月行舟自己当初一厢情愿地把人家看得那么重要。
罢了罢了。
讲座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