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1/1)
那年我十七岁,喜欢穿蓝色的帆布鞋,喜欢看白色橙色相间着,慢慢被晚霞润湿的夕阳。
我有过好多美丽而不切实际的梦想,不是没有想过成为新闻编辑,穿着白色的职业装,迎着早晨投来的第一缕阳光喝咖啡;也不是没有想过去写财经报纸,蹲着电脑上的红色绿色昏昏睡去;或者成为播音主持一类,对着摄像机咧开红色的唇瓣......
用文字的力量打动别人,多美妙的事情。
我尽我所能在现实和梦想中找到平衡,可惜身为文科生的我,可惜平凡而又有勃勃野心的我,可能本不应该对未来有太多憧憬。
“要高三了,是应该有计划的。”父亲烟雾缭绕着,把午后的灰尘衬得兴奋起来,甚至在木窗缝隙斜斜洒进的光线里疯狂舞蹈,令人心烦。
我低头。
“温州师范不错,当个老师,铁饭碗。”父亲靠在藤椅上,眼睛微眯着,语气里透着不容拒绝的肯定。我知道那是长年累月做商人老总而取得的威严——他甚至没有询问我的想法。
我盯着鞋带发呆。
一瞬间尘埃好像舞动得,啸叫得更加厉害,和烟灰一起,似乎在浅浅的春风里划开锋利冷冽的痕迹,一秒,一秒,声音更加刺耳,我甚至忍不住想要抱头痛哭。
可惜我的平凡,可怜我的野心。从早上得知要被班主任调查未来志愿的兴奋和憧憬到现在被往届分数线撞破的,支离破碎的梦境,这样可怕的要死的,从顶端瞬间坠落的心情。
我在木凳子上坐了一个下午,父亲抽了一个下午的烟。
房间里贴了又贴的中国传媒大学的校徽仿佛成了笑话。
有点埋怨中午就下单的外卖怎么还不来,迫不及待想要得到沉默的救赎,我翻过手腕看了一眼表,迟到了三个小时。
为什么事事难过事事不顺,为什么我总是思考着我不该拥有的东西,却因为心有余而力不足而伤心。
可我总是,不太甘心。
“爸,我......”
突然手机铃声响起来。
“女士您好,您的外卖。”
我看了一眼父亲,他依然闭着眼,沉默。
像石像。
我转头下楼。
早春还是有点冬天的痕迹的,我压了压身上略显单薄的毛衣,在发冷的掌边哈了哈气,走到楼下开门。
我就看到了一双月牙眼和春风撞个满怀。
“您的名字是......”
“年意。”
他低头在保温箱里寻找着餐盒,晶莹的汗珠在不远处路灯的映衬下发着光。
我喝了一口水,晚风飞在脸上的感觉很复杂,想吃了刚出锅有了一会的夹生饭,又暖又冷,又干又润。
“八宝饭,诶给您。”头盔下的人抬头,对我亮出一口洁白的牙齿,还有弯弯的眼睛。
我的第一想法是:好整齐的牙。
“谢谢。”我提了八宝饭准备走。
“那个,年意女士。”他用很老气的语调把我叫住,真想转过身跟他说一句你他娘的才是女士,老子17看不出来?
“不好意思,我这八宝饭给您送迟了,或许......能请您喝杯奶茶吗?”下一秒声音却狠狠地礼貌到我的心坎里,很春天的声音。
我站在楼梯口,斜斜地从光影里看去,看不见那人的脸,只记得树影阑珊,他的身影斜斜长长。月光好像喝了谁的酸梅酒,馋馋地流下一地碎碎的月光。
衬得我的头脑发昏。
“这倒......不用了。”我转身上楼,蹭蹭蹭,咚咚咚。
开门,空调吹得很凉,把我浑身上下沾染的月光吹得干干净净,把我吹得透明。
我开了饭盒,把牛奶倒进去,看着冷硬的糯米在橙黄的灯光下闪耀,心想刚刚真应该狠狠地敲那个孙子一笔。
“那就考师范吧。”莫名其妙,我的声音响起来了。
父亲睁开眼,看了我一眼:“嗯。”
房间里的木门咯吱一声,再被拉上,这下彻底安静。
终于拿起勺子,拌开,吃了一口,呸,这家八宝饭不好吃,牛奶是咸的。
我吹干头发,沐浴露的香味滞留在身上,黏腻腻的花香,很不舒服。
手机隐隐的响了一声。
我坐在床边,手机屏幕上是陌生短信。
“看你心情不好,我就看着买咯,到时候会把奶茶送来的,记得要开心呐。”
用毛巾擦着汗的手一顿。
“谢谢你。”
翻开外卖软件,给了外卖员一个五星好评。
那天晚上,却是一双月牙眼入了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