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1/1)
从二所那个小姑娘离奇死去开始，一场风暴正在酝酿。各种奇怪的流言纷起，甚至已经超出了设计院的范围，在整个城市四散开来。设计院闹鬼了。
鬼，没有人见过，但是每个人都会说得像是自己见过鬼一样。一切不合理的事情，都可以推给鬼神，鬼神最厉害之处，就是用来背锅的。看上去设计院还像平日一样正常，可实则暗潮涌动，不知下一刻就在哪里爆发。
李妮这几天过得度日如年。这辈子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多的事情，精神崩溃到差点想自杀。直至一个星期之前，李妮仍然相信自己的人生轨迹和小草差不多，从萌芽到枯死，将一生默默无闻。其实她现在也依然是一根小草，只不过是随风摇摆，不能自控。
逃避，这几乎是唯一的办法。李妮从来没有过如此心甘情愿独处一室，不想见任何人。小静的死，让她感到人生无常。而毫无征兆地成为副所长，又成为别人的眼中钉，这更不是自己能左右的。
不会再有人给她发消息了。猴子，死了。李妮一遍一遍地回想那个晚上，越想越觉得是自己的过失所致，她应该能处理得更好一点，或许，悲剧就不会发生了。事情已经发生，就不会再有如果。
现在只有一个人会过来找她，黄总工。李妮内心是崇拜李彩桦的，但现实是，李妮更有可能成为像黄总工这样的人，如果人生的轨迹没有改变的话。当李妮还是一个初出茅庐的设计人员时，黄总工毫无保留地教给她实践经验，而当得知李妮被任命为副所长的时候，又自然而然地对李妮产生某种疏离的心态。飞哥的诬告，让她无比委屈，但事情过后仍会全心投入工作。黄总工缺乏与人争斗的性格，这点与李妮非常相像。
可即使李妮有心工作，可她也没办法把二所的同事重新组织起来，因为人心散了。二所正处在这无形的风暴中心，一切发生的事情都跟二所有关。现在同事们唯一的想法就是怎样逃离这里，越远越好。
“怎么办？”黄总工问道。这句话通常是李妮向黄总工问才对。“我也不知道。”李妮回答道。“你跟哈副院长提到外面封闭设计，已经准备了吗？”黄总工说道，“玲珑山庄在哪里，你去过吗？”开会那天，李妮也不知道哪来的想法和勇气，她就这么跟二哈院长提了，或许那天，她就已经有想要逃避的想法了吧。
“我随便说的，我也不知道。”李妮说道。“随便说的？”黄总工一时也不好多问。“总得想出个办法才行，不然项目真完成不了了。”虽然黄总工已经不用负责48号地块项目的审核，可心里还是放不下工作。说到飞哥，那家伙这几天都神神秘秘的，甚至整天都不来设计院。也没人敢管，毕竟大家都知道他现在有二哈院长撑腰。
还有一个人，李妮感觉很久没见了。自从中元节那天晚上，李妮把小明留在小静住所之后，小明第二天上午没来设计院，直到猴子出事那天早上，才和小明见过一面。对了，为什么那天警察询问的时候，小明会为她打掩护，难道他知道了些什么？不知怎的，李妮竟又想到那天晚上帮小明换衣服的事，脸刷一下红了。他，为什么不来找我呢？
这天的下午，异常闷热。 1617的空调似乎有些问题，光是吹风，没出冷气。李妮打电话叫工程部的同事过来，也检查不出什么原因，只是解释说，最近设计大楼经常停电，可能线路出了问题。李妮无奈，打开窗想透透气，但扑面而来的热浪即刻令脸上感到热辣，又赶紧把窗关回来，仅留一道小缝。不经意间，看到远方有一根黑线横在天际。感觉就要下雨的样子。
比意想的还快，外面狂风大作。设计院里的小树林像波涛汹涌的灰色海面，起伏不止。红白色的塑料袋在空中到处乱飞，甚至一些枯枝败叶也被卷起，撞到窗户的玻璃上，发出刺耳的响声。
李妮赶紧去关闭留下的那道小缝，然而低估了狂风的威力，桌面上的几页文件已经被吹得满地都是。直至完全关好窗户，室内尖锐的风啸声嘎然而止，换作一种低频，似是远古世界传来的龙吟，有一种千军万马在外面行进的气势。
天色很快暗淡下来，难以想象两分钟前还是太阳当空。豆大的雨滴挟着风势像机枪扫过，打在窗户上噼啪作响，雨水在玻璃上形成一层厚厚的水膜，窗外的景致变得模糊不清。一道闪电突然撕开已变得墨黑的苍穹，白色的光剑镶着蓝边，又像掉光叶子的黄杨木枝丫。还没来得及捂住耳朵，一声炸雷便在耳边响起，大楼震动。李妮心里一紧，赶忙拉上窗帘。
大雨像狂暴的军队在冲锋，一阵接着一阵，一波接着一波，摧毁遇到一切阻碍它前进的物事。不止于那扇窗户，整栋大楼也在微微地颤抖。不知是线路又出了问题还是保护性跳闸，灯又熄灭了。办公室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当中，唯一能获得的光亮只有那随时出现的闪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