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大梦初醒(1/2)
“音儿,汝南王就是年长了些,但年纪大些的男子才会疼人。你嫁过去,便是他明媒正娶的王妃,他断然不会让你受委屈。”
香炉袅袅生烟,氤氲着妇人明丽的脸庞。林夫人翘着染了丹蔻的指甲,像极了一位慈母:“母亲知道,你心里有怨。可你是林氏女,该为家族着想。母亲这么安排,已经是深思熟虑后的决定,也是为了你好,听话。”
见林嗣音仍不做声,林夫人有些气急败坏,起身吩咐道:“四娘子累了,这几日好好在府上养病,不必让她出远门。”
这是变相禁足的意思。
她扭头便走,离开前摔门声重,一张慈母的面具揉得支离破碎。
等她离去,跪着的婢女雪芽才敢出声。她哽着泪,又急又泣:“四娘子,夫人与郎主这是怎么了?汝南王长您十岁,妻妾成群,嫁过去的王妃没有活过一年的,夫人明知这是绝路……”
面前的少女却忽地抬头,一双雾蒙蒙的眸空而渺远,似一场大梦初醒。
她抚上雪芽的脸,语气温柔出奇:“雪芽……”
便是已经与这张脸朝夕相处这么多年,雪芽还是忍不住感叹四娘子的美貌惊为天人,她一个女子都要把持不住了。她握住林嗣音的手腕,扶她起身,才发现她掌心细汗密布,吓得脸上一白:“四娘子?您又不舒服了?我去给您拿药!”
广陵林氏四娘、豫州武平太守林韬幼女林嗣音是早产儿,先天不足,自小在吴郡一座道观静养,至去年及笄才从吴郡接回豫州林府。
林嗣音没解释,“我没事。玉露呢?”
“四娘子,您糊涂啦,玉露姐姐正在给您熬药呢。”
“现在是哪一年?”
这……雪芽就更茫然了,担忧地看着林嗣音,这都疼糊涂了,四娘子当真没事?“建宁三年。四娘子,我扶您休息,药马上就要熬好了。”
回答她的,是漫长的沉默。
林嗣音在梳妆台前坐下,小心翼翼地抚摸着这张柔如锦缎、白赛冰雪的脸,露出一个似哭非哭、似笑非笑的表情——有人曾掐着她的下巴,一道一道割开皮肉,血肉翻滚,此后她再也没有照过镜子,也再也不敢以正脸示人。
建宁三年,她十六岁,她竟然回来了。
她本有四个婢女,雪芽、玉露、九曲、碧霞,四个婢女与她一道长大。十五岁那年,她被从吴郡接回豫州,九曲失足断腿,碧霞犯错被发卖出去,只留下脑袋不太灵光的雪芽与懂些医术但沉默寡言的玉露。
而后由父母作主,把她送给了残暴凶虐的汝南王,新婚那一夜,与她身段相似的玉露进了汝南王的房,出来时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还有雪芽……雪芽陪她最久,豫州城破的那一日,她们随着人流奔逃,鲜卑人的大刀落下,雪芽挡在她面前,鲜血将她的衣襟浸透。
“四娘子,四娘子,药来了!”
门声轻响,打断了林嗣音的思绪。玉露端着托盘进来,药汁散发着浅淡香气。雪芽面色红润,似是听到了什么好消息,“四娘子,您先把药喝了,好好养身子。方才郎主差人传话,说不必理会夫人的置气,他明日便带您出门赴宴。以奴婢见,郎主还是疼您的……”
林嗣音浅笑点头,在二位婢女的服侍下服了药,重新躺在床上,听着窗外游廊的脚步声。
疼爱她?当然不。林嗣音过去真以为,是母亲生产自己差点丢了性命,这才一直不待见她,而偏爱她的长姐林妙云。
谁知她根本就不是林家的亲生女儿,嫁给谁,过得如何,他们一点都不在乎。
至于这宴会,也不是他们回心转意,而是一场早就设计好了的局。
林嗣音缓缓闭上眼睛。但有一点说得不错,她不能与自己置气,养好了身体,才有精力将这些人这些事,一桩桩一件件解决。
还有她那对至死都不知是何人的亲生父母,如果可以,她要见到他们,亲口问为何要抛弃她。
……
宴会设在紫清山上一座别院,背靠紫清观,由淮阳公主主办,邀请紫清观主持碧泉道人前来讲经。
本朝道教大盛,先帝自封“道统天尊真君”,宗室贵族也爱谈玄论道,因此这一场讲经会,许多贵女郎君也应邀到场。
紫清观修得富丽堂皇,山中别院也不遑多让。不似清修之所,倒像是攀比斗富的工具。
阁楼之上,琴音靡靡,珠帘碰撞声清脆,香炉里烧着昂贵熏香。淮阳公主坐在席上,目不转睛地看着下方的年轻郎君:“南边来的新酒,名唤‘罗浮春’,晏郎可要尝尝?”
整个豫州城,能被称作“晏郎”的,只有一人。陈留晏氏的三郎晏洵,年及弱冠,芝兰玉树,清俊无双,名声之盛,便是京城洛阳的贵女也心向往之。
什么谈玄讲经,淮阳公主对神神鬼鬼的东西压根不感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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