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雏儿在育(十一 谁能拔掉孤单之根)(1/2)
史微伙伴很多,要说呢,雷雨儿和燕子最上她心。有志是男娃儿,在外面男娃儿和男娃儿玩;他俩亲近是因为他们是很亲的亲戚。玉英妈妈自视甚高,不轻易让她出来,她们只是上坡时亲近。玉兰、银铃都很忙,玉兰长年跟着她父亲在田地里忙,银铃跟着她母亲在家里忙;因此史微和玉兰的亲近是在大禾场,和银铃是在学校。其实他们兄弟姐妹都很多,家里热闹,外面随缘,于是照顾她的雷雨儿和黏附她的燕子成了她最上心的伙伴。
雷雨儿是六屋人的外甥孙女。她奶奶史芝与史文远就像史微与史有志,但年龄相差悬殊,都已经七十多岁了。芝姑早年嫁到浦市一户有名的大户人家,丈夫早逝,带着三个儿子回到殷实的娘家。芝姑后来改嫁给一个来云潭做裁缝的远方手艺人,在云潭开了一个铺子。雷万宜像史文谦一样不喜读书,跟着他继父学裁缝手艺,后来回到史家村做裁缝。史微很久以后才听说,她母亲最初认识的是雷云儿。许彩凤在云潭读初中,雷云儿在云潭读小学。雷云儿爱慕许彩凤,看到许彩凤就亲热地叫姐姐,喜欢跟着许彩凤。那时兴拜把子,她们以姐妹相称。就因这层关系,许彩凤停学后跟雷万宜当学徒。雷雨儿比史微大几岁,因为上述原因,她愿意与史微亲近。
说燕子是史微上心的伙伴其实又不尽然。史微从不和别人赌气相骂,可她却常和燕子赌气相骂。只能说,她和她黏附的时候比她和谁在一起时都黏糊。
燕子和六屋人不是亲戚。解放时分配六屋人房产,像蒋姐家一样,燕子父母也分得一间,她家才住到六祖上来。
史微跟母亲时曾与燕子是邻居。燕子大,自小会哄她:“你给我分我就和你玩,要不我就不和你玩。”这常有人说,史微也捡话:“不要我玩我有人玩,上山割草玩。拉啪屎,下饺子,臭死你妈妈老婊子。”但她还是习惯了把东西拿出来与燕子分,红绸花,糖,钱,米,燕子都哄得去。周氏在世时追究红绸花下落,史微没少挨骂,可她累教不改。孤单的史微太需要玩伴,而大方仗义是赢得伙伴行之有效的方法,她怎么会舍不得呢?可即使这样,燕子也并不对她好。今年果子刚成熟那会儿,她们就闹了一回意见。
那天史微和玉英从月亮塘放鹅回来,远远地看到燕子背着背篓从自己梅冈坡园里走出来。玉英说:“她肯定偷你桃子、李子了。”史微也这么想。当她们在桑弄子相会后,史微对燕子说:“我看到你去我园里了。你摘了桃子吗?给我和玉英也分一个吃。”燕子不肯,史微说她小气,摘了她的桃子还不肯给她分,上前想翻燕子背篓。燕子一边分辩一边躲闪。她越是这样,史微和玉英就越是不信她。史微抓了一把燕子背篓上的猪草,桃子就对她露出了玉般光洁的脸。燕子见史微抓了猪草,就把背篓放下。史微和玉英趁机去翻桃子吃,不想燕子摘了那么多那么多果子:桃子、李子,亮晶晶、翠生生地在燕子背篓里厚厚地铺了一层。燕子见自己行径再也无法掩盖,先骂开了。史微和玉英惊诧于她的黑心,异口同声道:“好啊,你摘那么多!”玉英说她偷那么多吃不完,是让她妈妈拿到云潭场上去卖。史微说要告诉她父亲,让她父亲去找她。燕子听史微讲要报大人,她就骂得更加放肆了。周氏不准史微学粗话,遇上妇女相骂,听都不让史微听。燕子知道史微忌讳,就专挑那些不堪入耳的话骂她。史微还不出口,又气又急,把脸憋得白一块、紫一块、青一块,嘴巴乌青直哆嗦,手也不住地颤抖。玉英说:“你还那么毒心毒肠骂她。她奶奶爸爸都不这么骂她。”燕子却一边骂一边不急不慢地背着偷来的桃李回了家。玉英被史微的样子吓着了,也先走了。史微气得全身打颤,呆呆地站在路当中。蒋姐从坡上回来,看到她脸色煞白、嘴巴乌紫,喊道:“喔唷,天啊!你这个蠢婆娘,气那么大!你和燕子相骂了是吗?”史微半日憋出三个字:“她骂我!”蒋姐边走边说:“她骂你你不会骂她啊?你没有口啊?就要气成这个样子啊?忙回去!你鹅都到屋了。”天黑后,史文远从坡上回来,很生气地问史微是不是去了园里。她说没有,他就骂:“贼日的,谁那么黑心?摘几个吃也就算了,他把我树下了不算,还弄断了我那么大两根树桠。这不是大人干的还是娃儿啊?娃儿哪来那么大胆子和力气?贼日的,要是让我逮着了,我非让他赔不可!微儿,你莫偷懒就晓得吃咯,你要多到园里打望。”他先已怀疑几个懒汉,说完到外面冲那边嚷:“哪个贼日的那么不凭良心啊?偷桃子还把树也弄断。有手有脚自己不做,是人吗?”第二天史微去园里,攀断的桃枝躺在地上与结满桃子的枝比,甚是刺眼;一棵李树下也落满了叶子。她不敢告诉父亲。她常常带着别人去园里,这使得曹氏、蒋姐、周姑都骂她:“傻婆娘,哪个像你这样大包、大包的送给别人?哪来那么多日日和人打牙祭?”曹氏还骂她明儿长大了是个败家子婆。史文远知道,但他对孩子睁只眼,闭只眼。
史微与燕子和好是她各处做客回来后的一天晚上。那晚她穿着新的确良衣服在大禾场和玉兰玩:“一二三四五,上山打老虎。老虎打得唧唧叫,问你要钱还是要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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