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2/3)
我闻此噩耗之时,只觉有些难以置信,我竭力否定着种种接受来的信息,宽慰自己这是他人,只是巧合作祟,此人当非龚叔,他乃天下第三的剑客,怎可死的如此憋屈?直到那几人道出了被处决之人的姓氏,往后,一路之上,不绝于耳,这般念头早已消散,我接受了龚叔的离去,也知道我要做什么。
我望向不远的山峦。
元武三八年,一月七日,下午,我来到了顺天山下。
那一日下了雨,空中弥漫的寒意,要远比地面湿滑的花岗岩冷得多,雨水荡涤尘埃,打湿了树的枝丫,我把上衣脱了个精光,赤着身子,没有动用真气避雨,任凭冰凉的雨水从头到脚,从身到心得浇灌,我需要它来使我变得麻木,无论是身,还是心。
我总是跟雨很有缘分,好像我到了哪里,哪里便下起雨来,不是下雨,便是阴天,会稽与三位七玄友人相聚那天,是少有的晴朗。
我提着那杆陪我走了这么久的枪,龚叔似乎就在我的身边,与我肩并着肩,一起拾级而上,一望无际的台阶,使我记忆旋转倒退,恍惚间似乎看到了那日梅花岭的风光,嗅到了沁人心脾的幽香。
雨下得可真大啊,淅淅沥沥,悉悉索索,雨,洪水猛兽,它很自私,天地间此刻只有雨声,它不允许有其他声音。
爱字,对我来说相当陌生,可我想我八成是爱上了这雨,不然为何甘愿为它效力,为它扫清,为它荡涤,这不和谐之声?
打扰这场雨的家伙们,化成了没有灵魂的躯体,残存的温热很快就顺着胸口的窟窿,随着滚烫的血液,顺着台阶,向下流淌,在刺骨的寒冷中蒸发掉了最后的热量,雨水化作带动它们前行的力量。
我走了大概有多久,为雨荡涤了多少不和谐之声?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我只感觉到很冷,雨是自私的,对所有人都是如此,我又怎会在那之外呢?
刹那间,一种刺穿灵魂的疼痛爆裂在我的脑袋里,我明明声嘶力竭的哀嚎,却什么也感受不到,可我又是怎么知道我是在哀嚎?
我失去了视觉,不知是在什么时候,什么也看不见,但我能分明的听到了抽刀声,拔剑声,有暗器的破风声,有弓弩的搭箭声,棍棒在雨中的挥舞,枪尖在雨中的相撞,这里....是哪里?我能感受到我的身体,但却看不到,仿佛意识脱离躯壳,置身于思想的牢笼。
我,死了吗?
可我是怎么死的?
我回想着我能想到的任何记忆...
是告别师父师妹,下山后在路上被江湖用心险恶之人下毒致死?不对,我虽自认愚蠢,但还没蠢到这种地步,更何况一路上我没有理会任何人。
是下山远赴江南,与几位七玄首脑相会却遭朝廷和武林的携手围剿?不对,那一日我分明活着离开了江南,那场雨....我忘不掉。
是前往梅花岭,与天下第四剑的郑天运生死争锋,棋差一步,死在他手中?不对,郑天运荒废武功多年,剑法很烂,我还放走了他,和那个小姑娘一起....
是在九江沈府,刺杀沈家家主沈久明得手后,没有逃脱掉被他豢养的门客杀了吗?不对,我逃脱掉了,那也算不上逃,本就无人可留我,那天夜里还很冷..非常冷。
是去会稽的路上,我死在了那个雨夜?那赶路的一行人手中?不对,是在乐阳?去杀江厉英时的那一场包围?不对,是在与九轩招,太心月,阿吉对坐的那个夜里吗?
......
我很疲惫,很疲惫....下山后我走好多路,日夜兼程,披星戴月,即使突遭雷雨,那也只会让我的脚步放缓,我从未停止,直到这时,我才发现,我这一生好像从来都没有为自己而活过。
我很想一觉睡过去,抛下一切世俗,断绝一切关系,心中再无杂念,在荒芜中,在死寂里,睡一个很长的觉。
可.....如果我还活着呢?这一闭眼会不会真正的死去?
恍惚间,我又失去了我的听觉,却恢复了我的视觉,我看见一个老人,他坐在厅堂之上,但不是龚叔,是个很魁梧的老人,我不认得他,但却很厌恶他,他张口闭口,上下嘴唇一张一合,究竟在说些什么,我听不见,但心里却知道。
他说他叫。
司徒龙晟。
司徒龙晟。
司徒龙晟。
司徒龙晟。
司徒龙晟。
........
我认得,是他害龚叔而死,所以我要杀他,把他的头颅挂在顺天山的山门上,我记得,我一个人,一杆枪,杀上了顺天山,我在雨中吼道,我只要司徒龙晟的命,其他人可以离开。
但没人听我的,也许是雨捂住了我的嘴巴,又也许我根本没有开口,不然不会有这么多愚蠢的人,我捅穿了四十七人的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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