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1/1)
隔天傍晚，谢枳吃过晚饭在河边散步，天空是阴沉的，乌云依旧没有散开。谢枳沿着河边近些年新修的小道慢慢走着，下着雨，雨点大，却不密集，像是从乌云中落下后，被风裹挟着飘到了这边。
天上大风，谢枳叼着烟，点了几次才点着，坐在岸边的台阶上，任凭雨点似有似无地落在身上。有刚下班的工人在岸边垂钓，悠闲地等着鱼上钩，在这种环境人很容易就能平静下来，去想一些平时来不及细想的事。
雨下大了，谢枳朝家的方向走着，丝毫没有加快脚步的意思，雨水顺着发梢往下淌。隔着模糊的视野，谢枳大老远的看见李藤举着伞向他跑过来，有些滑稽，却莫名地让他有些感动。
雨刚停不久便起了雾，有些老化的灯管在氤氲的水汽中散发出温暖的光，让这栋房子多了几分家的温馨。
李藤从冰箱里抱出来一个西瓜，瓜皮被冻得脆了，用刀轻轻一划就开，俩人手拿着勺一人一半，躺在沙发上看着电影，是几个月前上映的喜剧片，李藤托关系从影院拷回来，这会儿看得正投入。
谢枳也很投入，只不过投入的对象不同，半个西瓜已经见了底。李藤在家一般不穿上衣，谢枳忍不住往他身上瞟，却瞟见李藤腰侧多了几道疤，像是刀伤，他十七岁时纹的下山虎被这几道疤衬得更加狰狞。
谢枳刚想问，李藤已经把西瓜放下，看了他一眼，说道：“几个混小子在店里闹事，几年了，不用担心。”
谢枳在BJ有一次听王志德提过一嘴，说李藤在到处找律师，谢鼎让他多留心，大概就是因为这件事，于是没再多问，说了句：“以后小心点。”
李藤点点头，坐到落地窗前的地毯上，边点烟边抱怨道：“大夏天的铺什么地毯…”他伸脚将地毯卷起来踢到一边，把窗上的通风口打开，然后坐在地板上抽烟。
一时间只剩下电视机发出的声音，良久，李藤抽完一支烟，缓缓开口道：“我没读什么书，高中毕业就自己开店，这一路过来也没什么意思，只不过磕绊了点，所以我看不明白，那些人为啥都这么拼呢。”
谢枳嘴里含着瓜瓤，正在往外吐籽，想了想，大概是那群里的同学或多或少的开始攀比，让他有些郁闷，就说：“不想去参加这个聚会，可以不去，这劳什子聚会无趣得很，那会儿比成绩，这会儿比谁有钱，忒没意思。”
“嗯，还是你懂我，不过话也不能这么说，”李藤打断他，又点上一支，吸了一口继续说道：“人活着还是要比的，我只是郁闷，那会儿是一块儿打球，一起喝一瓶水的关系，拼着多进俩球，现在也一样是在拼，只是拼着拼着，怎么都变得这么市侩了呢?前两天小张打电话给我，我很高兴，聊了会儿发现味儿不对，这小子之前跟着咱老实巴交的，这会儿油嘴滑舌的不说，没说两句就想着让我买几份保险照顾他业绩。”
谢枳看李藤心情好像很不好，三口两口就抽完一支烟，又想点下一支，谢枳伸手抢过来，笑道：“少抽，留着命多快活几年，这几十号人就你活得自在些，怎么还盼着别人和你一样？你又比他们有钱，又没他们养家糊口的压力，就别在这瞎感慨了，肚子里没半点墨水，还在这学人家吟诗作对。”
李藤没有说话，谢枳愣了愣，突然觉得有些无趣，从烟盒里抽了一支出来点着了，李藤把烟盒夺回去，也点了一支。俩人一高一低坐着，一时间烟雾缭绕散不开，都看不清彼此的脸。
谢枳闭上眼睛，似乎每个人都注定会变，遇见的很多人都只能陪伴彼此一程，或长或短而已。有很多经历过的事情会在心里埋着，是甜蜜的，又或许并不那么美好，所以只能借外物来麻痹自己。就像这片烟雾中的两个男人，少有的从少年成长到现在没有太多改变的两个人，也都藏着让人烦闷的心事，但并不会有人理解，也不能奢求什么感同身受。
每个人在时间面前都自顾不暇，这世界每天都觥筹交错，分分合合只是常态，会有不舍，会有执念。妥协的人说这是命中注定，不妥协的追上去，却不可避免地跌得头破血流。
而谢枳是不信命的，李藤亦是，只是李藤更勇敢，比他多了份头破血流的勇气。谢枳强迫着自己不在乎，将自己的软弱美其名曰为傲骨，正是这可笑的所谓傲骨注定了错过，他只是个注定失去的胆小鬼罢了。
谢枳越想越难过，迷惑地偏过头去看着李藤，李藤已经站起身来走向了他的房间，走到门口时，他回头说：“想不清楚的事情，就去找找答案，明天我陪你去，这次你可别怂。”
谢枳点点头，掐灭了烟，李藤笑了笑，关上了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