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分东西 (三)(1/2)
有句家喻户晓的农谚:小寒大寒,杀猪过年。契合实际地记述了当年老百姓的生活习惯。
有时候,想想那些猪也挺可怜的,虽有猪羊一刀菜的说法,尽管牺牲它一个,幸福全村人,总还是有些悲壮的成份。
有道是“笨鸟先飞,笨猪先肥”。肥猪挨宰是个铁打的事实,也许就是因为这,生产队饲养的那些猪都自我感觉聪明,比着赛的憋坏,不愿意快长,磨磨蹭蹭地长得很慢,一年时光长到百十斤是平常事,想以此熬个长寿。
生产队长们可没有这个耐心烦儿去琢磨这些猪的想法,他们只在正月里开始安排养猪,等到腊月底甭管肥瘦,统统来个杀猪刀伺候,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给它们一个痛快,为清苦了一年的社员们,添些荤腥儿,加点儿油水儿,让他们能在春节吃上肉,解解馋。
每逢年根,大人孩子就开始小声议论着哪天哪天杀猪分肉,回忆上一年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的幸福时光。宰猪的日子一确定,很快就会传遍全村,毕竟这是能让大人孩子都兴奋不已的好消息。
杀猪那天,大人孩子拿着各式各样器具齐聚场院,有盆有锅,型制各异,大小不等,五花八门,什么都有。孩子们追逐打闹,大人们笑话连篇,一派欢乐祥和。
在人们的欢声笑语中,两头大肥猪被手脚利索的人抓住捆好、按倒在地,还没来得及互道珍重,就在锋利的杀猪刀一进一出间,彻底结束想吃万年糠的美梦,携手并肩找师父诉苦去了。
听二叔说,我们生产队分配有两个标准,一是劳,一是人。分粮按人七劳三,即人口占七成,劳动工分占三成。也有的或高或低,人八劳二,人六劳四。这种分配制度凸显了人性化,因为不具有劳动能力的老幼残,吃的饭不一定少;而劳动者也要体现应得的报酬,尤其是鼓励人们的劳动热情,不能仅仅停留在劳动光荣的口号上。
杀猪分肉则不同,只按人口平均分配,有几个人就给几份儿。过年了,大家省略诸多计较,图个大团圆,老幼都高兴。
猪身上的肉自然有肥有瘦,有好有赖。尽管那会儿的猪,大都饿成了瘦肉型,可大家还是希望自家能分到肥膘厚、猪油多的好肉。这些肉可以炼出荤油来。荤油也叫大油,可以留着常年炒菜食用。把油都熬出去后剩下的肉渣子叫油知了,用它炖菜或者把它剁碎了做馅儿包饺子、烙盒子,吃着既不油腻又解馋。
记得除了荤油之外,家家还备有一种被老百姓称作黑油的东西,是用棉花籽或蓖麻子榨成的,这是农家食用油的主力。还有香油,因为档次高,不是家家用得起的。打(买)香油都是一两二两,舍不得多买。吃的时候,大多是用筷子伸进香油瓶,蘸上来一些,那香油顺着筷子滴进食物的瞬间,那芳香就随着热气弥漫开来,溢满屋子,沁人心脾。
为了公平和减少不必要的纠纷,队上每年分肉,都靠抓阄来进行。由全队各家的户主来拿阄,并以阄号为序,从前往后分割,赶上肥就肥,赶上瘦就瘦。因为都是透明操作,队长、会计一起抓阄一同分肉,毫无特殊,此举深得人心。头蹄下水是打折计算的,一斤算半斤。人口多的家庭都会争要,这样也只好抓阄。
那些分到好肉的,笑眯眯的和人一起赞赏不已;那些分得差一点儿的人,嘟噜着脸,似乎能拧出水来,一叠声地骂自己手臭,后悔没事先用香胰子洗洗手再抓阄。
社员们虽然议论纷纷,可没有人提异议。尽管也有人遗憾,但与拿到肉的高兴劲儿相比,这些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相对而言,杀猪的人倒是有个优惠,那些猪血会送给他们算是酬劳。首先,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的是杀生营生,没人愿意干。其次,他们干活时的付出有目共睹:寒冬腊月,穿了单衣还热汗蒸腾。数年下来,也就成了约定俗成的惯例,大家对此都没有意见。
实在没人愿意杀猪的生产队,只好请专门杀猪卖肉的“屠夫”。
因为分肉是一档子很麻烦的事,没有“一刀准”的功夫,这肉不知要分到什么时候去,不如请屠夫来得快当。
屠夫知道猪羊一刀菜的事,杀猪时会直捅猪的心脏,一刀毙命,不让猪痛苦挣扎哀鸣,受过多得罪。
放血过后,那猪也就完全失去生命体征,屠夫用一根长长的通条从猪脚处捅进去,在皮与肉之间游走,借以豁开皮肉间的连膜儿。拔出通条,便从猪脚的破处吹气,这得具有强大肺活量的人才能胜任,不是每个人都能干的。
眼见得吹猪的鼓了腮,瞪着眼,暴裸青筋,嘴上噗噗作响,那猪像气球一样迅速鼓胀,直到把所有褶皱挣开,所有的皮肉全部窜上气。观者没有掌声,但满脸都是钦羡之意。记住这种表情吧,我们这里把生闷气叫吹猪。这个比喻蛮形象吧。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死猪吹鼓后,几个人抬着放进滚开的锅里,去毛。屠夫的手也真禁烫,拿着自制的刮板,蘸了开水,“嚓嚓”地刮去猪毛,嘴里不时发出“嘶嘶哈哈”的呼喝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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