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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 (1/2)

2024-05-01 作者: 乌霞

父亲(1/2)

父亲走时不足65岁,是个尴尬的年纪,说他英年早逝,他已经退休了;说他寿终正寝,又才刚开始享受老年生活。唯一值得安慰的,是他走的时候不算痛苦。那个时候,疫情还很严峻,国家还在封闭状态,医院也不让家属看望,更何况父亲是在ICU。

想起来当时对地区医院有很大的抱怨,本身父亲病情已经恶化,医生一句快好了耽误了治疗时间,十天以后,父亲晕倒,120直接将父亲拉到省城医院,便从ICU住到离世。期间等待医生检查结果是最痛苦的过程,比他去世后的伤心更甚。每天,医生专人负责打电话通知家属父亲的病情、探望的时间,我们便匆匆忙忙从医院附近的出租屋赶过去。父亲已经吃不了任何东西,因为那个时候他已经离不开呼吸机了。按照医生的说法,他的肺上有一点阴影,无法明确是不是癌细胞,但肺动脉高压又导致无法进一步做检查,治疗陷入死局。我们每天期盼医生找到治疗方法,甚至找到了医生口中国内顶尖医院的专家去请求研究病情,最后的结果依然不尽人意。

父亲插上管,每日只能从食管中进些流食,这对于平常爱吃美食的他是种煎熬。除此之外,他也感受了未曾有过的孤独与恐惧(仅以我个人对父亲的了解猜测),戴上呼吸机的他除了不能好好吃饭,不能走动,意识清晰,四肢完好,说话也有力气。只是因为呼吸机的缘故,我们在视频的时候总是听不清,多问几遍他便暴躁起来,吼我哥,吼我母亲。我很少跟我父亲开视频,我怕我看见他会先哭出声来,便只敢在电话里安慰他。

“没事的老爸,医生说了只要带着呼吸机就可以,以后我给你买小巧的、可以随身携带的呼吸机,你还可以像以前一样上山找菌子,找朋友打麻将”这些话是他还在地区医院的时候说的,他那个时候还有希望,还相信自己可以治好出院,可以上山找菌子,找朋友打麻将。那十天,我也还有希望,母亲也坚信他能好起来。我守着父亲,每天扶着他在医院散步,他总说“我不用你扶,我自己能走”。而他晕倒的时候,我正走在他前面,他只是没有跟上我几步.......

对于这件事情,我一直耿耿于怀。我哭着跟母亲说,如果我扶好父亲,他会不会不那么痛。直到省城的医生说,他们确实无能为力了。在省医院的第十二天,父亲又开始急躁起来,打电话跟我哥说“我要回家,你听得懂吗?我要走了!”母亲就在旁边劝他,现在还不能走。她哪里想得到,父亲说的走,是死。

在我往返于公司和医院,奔波于千里之外时,父亲已经开始放弃自己了。我赶上动车,还准备了许多要换洗的衣物,想着多陪父亲一段时间,哪怕只能每天见上一面。只是等我拎着大包小包赶到医院时,父亲已经拔掉了自己的呼吸机。值班医生很快意识到不对,抢救已经无济于事。我牵着父亲的手,一遍遍的喊着爸,他已经虚弱得睁不开眼了。只是那一声爸,让他闭着眼转了一下眼珠。“别让我插着管子苟延残喘”父亲说过这话。我和我哥站在父亲身边,他慢慢停止了呼吸,手还是温热的,脸消瘦了一些,但由于一直在医院的缘故,反而白净了许多。医生宣布死亡时间,然后,让我离开ICU。毕竟,还在管控期,里面还有其他病人,他们无法任由我在那哭喊。母亲比我一步先去见的父亲最后一面,母亲说父亲还看了她一眼,像是在告别,也像是在担忧。

我和我哥,凑在父亲耳边,说了许多话。“老爸,你放心,我们会照顾好妈的。你要安心的去,走的时候别回头,一直往前走,就能看见路了”这些话是家乡的风俗,母亲说,如果父亲舍不得走,一直回头看,就找不到路,过不了奈何桥了。无神论的我在那样的情况下却坚信鬼魂之说了,我一边说一边还跟医生确认,父亲还能听得到这些话。医生也为我们感到难过,只说想说什么就说吧,他都会听到的。

父亲健在时,最喜欢约着一家人出去吃饭和旅行。不论酸辣、不论远近,只要在路上就能让他开心无比。想起五年前的春天,父亲约我“我带着钱,你带着我和你妈,我们去BJ”我调侃他说“你还学会说网络语了,挺厉害啊”“没有办法,谁让你爸我读过几年书呢”父亲是很幽默的人,他在家时,家里总是时时欢声笑语,母亲常常与他拌嘴,他也只当是生活之乐趣。那一年,我们三个人去了BJ,看了毛主席,逛了故宫、圆明园,还爬了长城。那个时候,我和母亲一路晕车一路吐,身体难受到极点,只有父亲,背着我们的行李,拿着茶杯,跟我们说他最爱闻汽油味,然后精神十足的走在我们前面。

也正是在第二年,全国疫情爆发,父亲再也没有出去的机会。最后会让我父亲在一个月离开人世。医生的原话是,要积极配合治疗,再活三五年没有问题。谁都没有明说,但谁都明白。就像我知道市区医院的医生并没有能力治好父亲,反而耽误了父亲的病情,可谁都没有再提起。

逝者已去,没有如果。

我是个记忆不好的女人,尤其到了35岁,又经历过两次流产。我时常害怕自己会很快忘记与父亲的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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