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夜来深时无月。(1/2)
夜来深时无月,斜雨送风。
“笃,笃。”
木屐和雨踩在石板上是磬响。
一把细篾小伞,遮雨,一方逍遥巾,飘然,一身形似鹤氅的藏青直裰,流云。
小巷中行人三两,不是嘴馋的食客,便是黄口的孩提。
一些地下的小土魅闻雨而动,跐溜地附上墙顶,与对面的小伙伴们相视而笑。一边汲雨,一边纵歌。颇有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不改其乐的风雅。
撑伞男子路过时,足下、膝边皆似有云雾汇聚。抬起直袖,雨水在指尖流淌,伸手一点,那些合歌的小土魅便接二连三地“诶呦”起来,男子见状哈哈大笑。
小土魅们鼓着脸,怒气冲冲且叽叽哇哇地指责他破坏了它们的乐曲还弹了它们脑崩,男子笑骂:“本君此予尔开慧根哩!”
小巷内有家卤煮火烧,排设亮红杈子,食客络绎。
更多的,是寻名而来。在这座云中城内,小巷离的远的地方一条绣央街,市列珠玑,灯烛荧煌,张挂名画,人肩摩踵。
绣央街是老饕们的人间天堂,曾经有位诗气纵横南北的大文豪游历于此,他是个好吃且贪吃的主儿,在此住了生生小半个月才继续赶路。每日流连于这街上的玉盘珍馐、美酒佳酿、罗裙肚兜,事后离去仍是回味无穷,念其之甚并为此做赋一首《绣央赋》,此赋闻名则天下知云中绣央。其中这街道上熟食繁多,有蹄子清羹、鱼辣羹、鸡羹、醋鲞、辣蟹羹、煎肉、煎鲚鱼、煎茄子、灌浆馒头、烂蒸大片、羊杂四软、羊撺四件,还有甜品如素签沙糖、冰雪冷元子、水晶角儿、杏片党梅,也有供歇息的脚店,小酌怡情的梅子酒铺,拍户茶肆沽茶狎笑媟语的花茶。
其中酒楼高美佳酿的地方,称过山。酒阁名为厅院,若楼上还有则或名为山,“一山、二山、三山”之类。牌额写过山,非定江的高岳大山,乃是谓酒力高远也。
大凡进店的都不会轻易登上高楼,怕的是宴饮短浅酒量不及,引人笑话。如果买酒不多,只是坐在楼下散坐,便被称所谓的“门床马道”。刚坐下,酒店小厮先下看菜(陈设之佳肴),问酒要多少,然后再给换另喜欢的蔬菜。有一个外郡来的士夫,不曾跟风谙熟此不成文的规矩的,便把筷子吃,被一旁看见的酒楼跑堂小倌哂笑不止。也算奇闻乐趣。
此街上的夜食,以水饭、馓子、葱饼、丝鸡面三鲜面、鱼兜杂合粉为尤,添以熝肉、干脯、肉脯,盘兔炒兔葱泼兔,香糖果子、辣角子、梅子姜等等。
还有一些散垆店,门首不设油漆杈子,多是竹栅布幕,也称叫“打碗子”,遂言只一杯也。但这些小店,同暗门子样,不甚尊贵,非高人所往。再说,有钱的便便人家也不会去这种小地方。
而在这方小巷内,只有一家卤煮。还有夜半总爱挨卤煮蹭生意的,一爿车担浮铺小分云吞店。
异于馄饨之别,云吞里有猪肉,有清汤。有紫菜,有小虾仁,还有小白葱。馄饨形如鸡卵,颇似天地混沌之象,且皮较云吞厚也。
男子拉抻衣领,那伞低劣不细,小作坊的做工四沟不平难免让他身上沾了许多深色的斑点,甫才雨淋的痕迹。
他甩弄几缕额间垂的头发,嘟囔一声,“真挺讨厌下雨的。”便掀开帘子,停屐而坐。
腾腾热气便扑面迎来如汤沃雪,过眼烟生,寥寥雨滴,气象迭变、飘忽回环,如云舞牙而吞龙,不愧之云吞也。
此家云吞店所做云吞在他吃过的所有云吞中不算最好吃最令人口齿流津的,碗也不大,只是店人每每呈上云吞时,总爱稍上一盏冷酒,并有佐酒的小菜。有时是甜梨羹,有时会献上一碟茴香豆,并向面前的这位公子讨教茴的几种写法,有时则换换口味如豆腐羹、熬螺蛳等等,男子犹爱此店之炒花生,盐香干脆,尝时皆不忘高声赞誉。
王者以民为天,而民以食为先。男子一心离俗,却总贪俗也。戒不得,也戒不了,便随它去吧。
小雨下下停停,男子双手搭在脑后嘴里嚼着花生掀帘外览,风吹起长巾逍遥。
不经意间,眉目香映,心底的石头终悬了地。
幽姿淑态,木笔花香。
木笔花飘在空中,芳华若英,玉鹿栖林,眉眼弯弯的女孩长发便如咬盏,如飞花,如红绡之轻柔。
“来啦?”男子低声问询。
“吃好吃哒也不喊我!你很过分欸!”
长发绾以流苏状珠翠饰之,鹅蛋脸的女孩一双剪水眸子中满是怨气,她大大咧咧地与男子同坐,右手又极为熟稔地搭上男子的肩膀。
因为落了雨,姑娘头发全部如纸浸透般蜷绞在了一起。
“嘘,小声点!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家如此行事被人看见不好。”男子替女孩整理飘逸的发丝,则又语露霸道地说:“不过嘛,有本君在,也没人敢欺负瑶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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