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对青岛殖民地的东亚文化战略(1/3)
书房之中,四目相对。
窗前案上,熏香袅袅,扶摇而升。
爷孙二人相互看着对方,默默无声,屋里大气不闻。小国毓嘴角边藏着调皮的笑意,似乎打定主意,要等爷爷首先开口。丁永一了然小儿的心机,以及期待。他忍不住想笑,紧接着就被重重心事的逼仄吞没。
心中的万般感慨,使丁永一无声地叹了口气。
他把孙子拉到身边,问:“国毓!去仲家洼的私塾,由你爹来教,或是去吴家村的学堂,请张先生来教。这二者,你选哪个?”
小国毓一楞。我才不要那个老学包子当老师!这句话,几乎冲口而出。
但是,瞬息之间,小国毓就改了主意。
他眨眨眼,没有一丝迟疑地笑道:“我去吴家村吧!张先生为人和善,少挨些板子总是好的。”
小国毓没料到爷爷会有如此决定,但他马上在心里打好了自己的小算盘。
吴家村离台东镇很近,小国毓常去那里的学堂玩耍。张先生的学问倒是很好,只是那些老套的之乎者也,无趣极了。好在张先生人很温和,没什么脾气,任顽皮的孩子上天入地。到吴家村的学堂,一定是自在的。卫礼贤在自己寓所办的德华神学校,因为求学的人数增多,已经在胶州街租借了几间民房,开办了以中文名字冠名的青岛礼贤书院。这一逃一去,定是方便极了。除此之外,小国毓只要能远远地离开他爹,都是求之不得。
(▲私塾)
小国毓心思,岂能瞒得过丁永一。
丁永一轻笑,轻抚孙子的头,目光深远地看着小国毓。书房之中,再次陷入长久的沉默。
丁永一自己也清楚,让小国毓去吴家村私塾上学,并不是一个安枕无忧的好主意。但是,丁永一亦有自己的考量。无论德华书院,还是礼贤书院,学生大多是住校的。一想到小国毓,与洋人同吃同住,丁永一的心里就一阵翻腾。即便每天回家来住,他也不肯把自己的孙子,交给那些来自异国的洋人。
这种固执,来自于丁永一深藏于心底的愤怒与骄傲。
德国占领之后,市区内征地拆村,郊县外修建铁路。沿海渔村变成了新兴城市,经济高速发展,在巨大变化的背后,中国民众却付出血的代价。
丁永一密切关注着青岛殖民地的一切变化。《德属胶州官报》改名为《青岛官报》之后,他依然挤出家用,在集市上找换钱的小贩兑4马克,去德国邮政局预定。每张报纸拿到手上,都要在书房之中仔细阅读。丁永一清楚地记得,北墙书箱上那厚厚的一沓报纸中,一张《青岛官报》报道了“高密事件”。据德国方面统计的数字,中国方面死亡117人,伤107人。死者之中,二十多户全家被杀。而这,只是修筑胶济铁路过程中,一系列惨烈的流血事件之一。
(▲《青岛官报》)
德国靠武力推进模范殖民地的建设,遭遇了中国民众不屈不挠的抵抗。面对野蛮的武力镇压,却激发了普通中国人心中的爱国热情。加上义和团运动正如火如荼,许多青岛、胶州、即墨、高密等地老百姓自发进行抗德斗争,从而严重影响了德国在华利益的实现。中德两种文化之间的冲撞,变成了可怕的撕裂,使西方“文明使者”盼望的积极回应,变得遥远而艰难。
来自中国普通民众的强烈敌意和对峙状态,产生了巨大的反作用力。青岛租借地的殖民者,发现这种对抗是没有优势的,政策也随之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从武力占领,变成了向中国大规模地传播德国精神生活,企图将青岛建成德国的东亚文化中心。
在中国,英美通过教会办学,对德国既有启示,也有一种竞争压力。在这种背景下,殖民者不得不采用各种措施,支持和鼓励教会在青岛开展教育,并采用财政拨款的形式,为教会学校提供部分经费。
柏林信义会、天主教圣言会和德国同善会,是青岛势力最大的教会组织。这些教会在青岛建立了总堂,并在即墨、胶县等地广设支堂。仅柏林会,就办了不少德中讲习班和中小学,学生达几百人。无论是德国总督府与教会联合办的学校,还是德国人独立办学的书院,所设课程略有不同,但无一例外对德语教学均极为重视。
许多人都明显地感到,青岛的私塾没落了。在仲家洼教书的丁廷执,回家之后偶尔也会抱怨说,私塾的孩子日渐减少,都去了洋人的学堂。这种选择虽然功利,但也是现实的。孩子从洋人的学校毕业后,可以更容易找到工作,也能得到更高的薪酬。他们可以去德国人管理的港口码头,也可以进入洋行做伙计。
一些德语优秀的学生,在毕业之后,充任殖民政府各部门的翻译,成为德国占领青岛的得力助手。一些脑子活泛的学生,则利用语言优势,与德国人做生意。许多中国官宦家庭,开始把孩子送进洋人办的学校。
另外,青岛还办了许多语言学校,专门教授华人德语。办学方式也非常灵活,甚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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