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狂开指(1/6)
去吴家村私塾上学的第二天,正赶上章禹莲搬满月。
那日德军突然闯入家门,将丁廷武和小国毓抓走,章禹莲受到了惊吓,导致早产。孩子出生之时,丁家乱成一团,报小喜、挑红、送汤米,一切规礼都来不及。小国郡出生之后,孱弱至极,呼吸微闻,三日铰头也一并省了。
看上去随时可能夭折的孩子,在婆媳俩整整一个月的精心哺育下,奇迹般地活了下来。
按胶澳当地风俗,孩子满月之后,娘家要接婴儿母子去住上几天。亲家设宴接待、送行。母子回家时,姥姥家要做一面圈带上。丁章两家隔街对门,又有孩子牵扯,几乎日日走动,就省了许多繁俗琐碎。
丁周氏精心准备了酒菜,最后端上丝瓜蛤蜊汤,喜滋滋地去了东厢房。她帮儿媳穿了保暖的厚衣,包了头,扶着她来到桌前。章老先生搓了搓手,小心地将孩子接在怀里,看着外孙女清亮至极的眼睛,乐得合不拢嘴。
(▲弗里茨特韦莱特面包店)
章禹利再次跑到弗里茨特韦莱特面包店,洋相地为外甥女准备了个面包圈,径直拎到了丁家。他伸出手,也想抱抱,却被他爹轻轻一巴掌打开,“边儿站着去!你抱,我都不放心!”章禹利讪讪地缩回手,尴尬地笑。
章老先生把孩子还给丁周氏,道:“刚刚出生那会儿,咱们还担心!现在抱在怀里,压手,心也踏实了!这孩子,算是站住喽!老茶梗子!丁家三代无女,如今得偿所愿!恭喜恭喜!”
丁国郡被送到爷爷的怀里,丁永一也是第一次抱。他眼中满是慈爱之色,笑着客气:“同喜同喜!是祖宗保佑,也是托章老先生的福。”
饭后,丁周氏不放心,护着儿媳出了门。章禹莲抱着女儿,一行四五个人前呼后拥,又有几个孩子欢天喜地围着。
言学梅见了,声音夹着嫉妒,阴阳怪气道:“哟……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京城里公主格格出门呢!”
小国毓听了却笑:“国郡就是咱家的小郡主!”
将娘送至章老先生家,小国毓和招娣便嚷着去上学。丁周氏也想跟着一起去吴家村,她要与私塾张先生交代一番。她这头儿顾着儿媳妇和孙女,一转身的工夫,小国毓和招娣就风一样,连影子都没了。
章禹莲在娘家,只住一晚,次日清晨便回了。她头痛得厉害。产后这一个月,虽是在屋里养着,但不足月的女儿把她熬得疲惫不堪。章禹莲头晕、乏力,觉得自己虚弱极了。她不能长时间站立或坐着,否则便会腰酸、背痛、腿软,膝踝关节也隐隐作痛。
出月子之后的头疼虽然常见,章老先生依然很担心女儿的身子。
送她回来,疼惜地不住叮嘱,“慎寒温,多卧床休息……”
章老先生走后,章禹莲强撑着身体,将另外两张琴取了出来。只稍微一活动,已觉得疲累。她记着丁永一的吩咐,一边照看女儿,一边给琴调弦。人坐在窗前,不见念娣来,想是她也和两个孩子去了。将近中午,还不见三个孩子的身影。阳光照在贴着剪花的窗纸,屋里明亮而温暖,人也有些慵懒。
轻轻推开窗,恰见院里一对婆媳撞了面。
言学梅从后院出来,伸着懒腰,显然刚刚起床。她每日睡到日上三竿,起来之后饭也不吃,扭着腰肢去街上闲逛,遇上认识不认识的都能搭上话。有月钱,定是下馆子,托人去买京城的玫瑰豆糕、核桃枣酥。花完了月钱,就去苟记馅饼粥赊粥喝,走时再顺手抓一把水煮毛豆或花生当小食儿。
家里缺少进项,又有刚出月子的媳妇和乳喂的孩子,丁周氏急得团团转。苦无办法,只能靠天吃饭。她算计着潮水,拼了辛苦,天不亮就去赶海。在礁石上爬上爬下,抠了海蛎子,撬壳取肉。累得实在爬不动了,跪在岸边於潮里,用刮耙去了层泥沙,寻星星点点的小洞里点少许盐,又收了些蛏子。
海蛎子像石头蛋子一样,柳条筐沉重极了。丁周氏本想全撬了,回家的路上也能省些力气。可是一想,海蛎子肉怎么也不及带壳上锅味道鲜美,就留了十几个。
丁周氏也没吃早饭。从海边顶着太阳,又累又渴地走回台东镇,已经是晌午。
她惦记着苟家出私塾岁敬的人情,回家之前,先进了苟记馅饼粥,想分给苟家一些。哪知,苟文先正在为自己的一时冲动后悔不迭。见到丁周氏,没好意思对岁敬之事反悔,开口让把言学梅的赊账给结了。丁周氏张口结舌,心里暗暗叫苦。苟文先知道丁家的日子过得捉襟见肘,便提着柳条筐吆喝,谁收了海货,现买现做。正赶上中午饭口,话音一落,立刻有人应了。苟文先拨拉算盘,给丁周氏一算,一篮子海货,算上加工费,顺带着卖了几壶酒,正好抵了言学梅的赊欠。
丁周氏用力敲着后腰,拖着两条僵直的腿,提着空筐回了家。一进院子,正好与言学梅走了个顶头碰。丁周氏瞅见那身光鲜亮丽的旗袍,气不打一处来。一低头,见手上的柳条筐,空空荡荡地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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