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巳节(2/6)
还是早些年的样子。铁码头深入海中,总兵衙门威严耸立。青岛村的村民生活平静,渔民泊船撒网,伴随着兵营传来的操练声。
丁周氏环顾四周,喃喃地道:“都变了!铁码头,变成了栈桥!”海风轻抚着她的发丝,隐现操劳过度的银迹,她背海回望,环视着曾经生活过的地方,“那附近路口,原本是水雷营。”
“对!被拆了围墙和营门。”丁永一发出一声轻叹,叹息中直有百种思绪,回首看着孙儿孙女,心中千般感慨。“短短数年,已是物非人非。当年,德军占领胶澳,我按丁家字辈永廷国恩春,给孙子孙女取了名字,国毓、国郡。”
“孩子大了,日子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夫妻心意相通。丁周氏担心他太过伤感,指着前面不远处嬉戏玩耍的国毓和招娣,笑道:“还记得那月牙滩不?”
“怎会不记得!”丁永一望眼看去,也笑,“那会儿咱还在青岛村住!廷武在月牙滩上提前挖了个坑,把他二哥骗了过去,陷在海滩上。”
“正逢涨潮,老二差点儿被浪吞了!”丁周氏想起当年,勾起许多对老村居住时的回忆。
“把我气得,村子里追着廷武揍!一直撵到咱青岛村的那口老水井。”
“现在想来,廷武说得也对!他一直没走远,浪拍上来就过去救了。他是想让二哥自己逃出来!”
“老二若是有那本事,也不至于总是被老三取笑!”丁永一笑着说,他回过头,见章禹莲还是一个人抱着孩子,皱眉道:“我以为老二在后头会跟来,就虚掩了门。风和日暖,应该出来走走。总说身有微恙,怎一直不见好呢?丈人爹就是郎中,哪天我去说说。”
丁周氏这一惊非同小可。
“不,不用了!”她神色有些慌乱,掩饰道:“老二媳妇去她爹那里,已经取了几副药来。”
“我也有些日子没见老二了。”丁永一看了看她,道:“你常去东屋,留意些。我总觉得老二那屋有事。廷执有些日子不去仲家洼村教书了,老二媳妇神色郁郁总像哭过。不知是不是这小两口闹了别扭,我也不大方便问!”
丁周氏大大地吃了一惊,随口含糊地遮掩道:“过日子哪有舌头不碰牙的!”
当年,丁廷执拿戒尺教训儿子国毓,气急之下用力过猛,闪掉了膀子。章禹利拿了鸦片给姐夫止痛,万万没想到,丁廷执就此上瘾。章禹莲发现丈夫吸食烟土,劝了,骂了,也绑了,可是根本无法戒断。她招架不住丈夫苦苦哀求,只好去找章禹利,再弄点鸦片来缓解烟瘾之苦。一两次还好。章禹利实在抗不住这个无底洞,就躲了起来。章禹莲只能自己偷偷地去买鸦片。丁廷执没有吸食鸦片的牌照,无法去公开贩卖鸦片的立升官膏局购买,不得不去鸦片黑市。等丁周氏发现儿媳日常佩戴的金银首饰不见了,已是晚过三村。她不敢声张,又痛又恨地骂了老二一番,亦是束手无策。婆媳二人抱头痛哭,之后私下商量,丁廷执烟瘾已深,形销骨立不成人形,只有勉力维其性命。对丁永一和其他家人,则是能瞒一天算一天。
丁永一提及二儿丁廷执,丁周氏自知答得漏洞百出,只好又画蛇添足地掩饰了几句。以丁永一的精明,这事能瞒多久?是不是丁永一隐约觉查不对,在试探自己?若是丁永一知道老二吸食烟土,会有什么后果?丁周氏不敢想下去。
这时,招娣一手提着裙子,一手捂着腰间跑上岸,她口里发出一声尖利的呼哨。马是丁廷武训熟的,极通人意,缰绳掖在它的脖子上,一直跟在丁家人身后。马听到招呼,嘚嘚地笔直奔了过来。念娣见妹妹捂着腰腹部,以为她不舒服,也赶紧过去。招娣盯着身后的海鸟,向姐借襻膊束衣,又去翻捎马子找馍。
念娣新衣虽是素色布质窄袖交领襦裙,但婆媳俩裁剪合身,绣工精致,穿在身上更显得她婀娜苗条。捎马子里的吃用都是念娣准备的,水壶、小食等物,无一不周到妥善,处处显得她心细如发。
念娣取出一个纸包,递给妹妹。招娣打开,里面是已掰成小块的碎馍,见姐又送上自己和国毓平时穿的旧衣,她登时大喜。
“就知道你们俩个到了前海沿儿,便是收不住的!”念娣笑道:“春日水凉,岸边喂喂海鸟也就是了,莫要脏了奶奶和二娘的连夜辛苦!”
招娣腋下夹了旧衣,扯下禁步给姐姐系在腰间。她嘴里叼着那包碎馍,含糊地小声抱怨道:“爷爷当真是老糊涂了!送你和国毓一人一张琴,你们能弹能唱,是有用处的。送我的却是个‘烦也烦死’,一走路就叮哩郎当!”
“别胡闹!”念娣赶紧抬手阻道:“这禁步,是爷爷与奶奶的定情之物!二娘也和你说了,连她都没舍得给!古人重礼仪,居有法则,动有文章。佩戴禁步行走之时,需急缓有度,轻重得当,否则节奏杂乱。玉撞叮当,会被认为是失礼。爷爷将它送与你,就是希望能压压你的性子!”
“所以说爷爷老糊涂了!送我这么个累赘,等于给猫系了个铃铛!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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