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1/2)
檀儿认识集临,是在两年前。
那是一个严冬,新进宫的小内侍与宫娥由宫中内侍带着行过中门去往掖庭。
黛瓦积上飞雪,一行人踏雪行过一条红墙夹出的长道,那长道没有尽头,她走了很久,心底突然没由来的恐慌。
那时她十四岁,只身一人来到这樊笼,她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她只想吃饱饭,只想活着,可那长道的尽头,就真的能让她好好活着么?从踏进宫门的那一刻开始,所有人都开始在为自己谋算。想要谋一个好差事的,多得是金银细软打点关系,可她没有钱,连饭也吃不饱,更打点不了关系。
于是帮人背锅受人责打是常事。可她忍得了,总想着,去了掖庭就好了,听说那里常会有各宫的主子来挑人,她手脚麻利一点,兴许能跟一个好主子,就没人再欺负她了呢?
她也不知道,没有人能告诉她。所以她很害怕,怕得双眼发虚,脚下一软,栽倒在地。
她本就瘦小,又是走在最后,一头栽在地上并没有人发觉,那积雪贴上她的面颊,冷得叫她睁不开眼睛。
她分不清是冷还是痛,就像她独自熬过的每一个严冬。
“你没事吧?”
沉沉声色响起,她费力地抬眼去看,顺着瘦削的下巴一寸寸往上打量,看见飞雪中来人稠丽美艳的眉目。她心中一惊,起先以为是哪个皇子殿下,后来借着他的手攀爬起来,才惊觉他一身内侍的打扮。
那时候集临十九岁,入宫已经三年了。
檀儿低着头不敢看他,怯生生地道谢,不知道他叫什么,只称呼他为公公。
集临漆黑的瞳仁里没有半点明亮,飞雪落上他的眼睫,像一朵霜花。
集临伸出手,掌心里赫然躺着块梅花糕:“没吃饭么?诺,拿这个垫一垫吧,前面的路还很长。”
檀儿没有犹豫,抓起糕点大口大口吃起来,像一头许久未进食的小兽。
集临转身:“走吧。”
她看着他高挑的背影,用力擦了擦嘴,然后迈步跟了上去。
她在掖庭呆了一年,眼见有钱打点关系的一个接一个地去了各主宫里当差,这一年里她还是做着最累最苦的活,干活过了饭点,经常连连饭也吃不上一点。
掌事的进海公公和秋霜姑姑明里暗里提示了多回需要白花花的银子,可她没有呢,若是有,何苦到这樊笼里来求一条生路呢?
这宫里的墙那样高,她看着墙边生长了三百年的梧桐,即使三百年也只与高墙齐平的树冠。她想,三百年,连树也出不了这皇宫。
她更加瘦小得厉害,十五岁的小姑娘,看起来跟十一二岁的没有区别,她以前想,到了掖庭也许会好些,可惜她没钱呀,原来到了哪里都一样。
所以她想逃跑,就顺着墙边那颗三百岁的梧桐,从树上跳出去,出去讨饭,做小叫花,运气好说不定还能谋个差事。她这样想,可是树还没爬到一半,就被进海公公发现,拖下来打了五十鞭子以儆效尤。
鞭子刚开始抽在身上是很痛的,她一边哭一边求饶,可是四周围了一圈的人,没有一个人听见她的声音,她的哭喊,她的求饶,全部淹没在旁观者的冷漠,幸灾乐祸,和行刑者挥鞭子的咻咻声中。
慢慢地她就不喊了,这皇宫里这样大,没有人听得见她这样一个小小宫娥的声音。她的声音像一粒石子没入大海,连浪花都看不见一朵。
掖庭有个宫娥想私逃出宫被打了鞭子关进柴房里等死,这件事很快在内侍和宫女中传开。
檀儿的惨状所有人都看着眼里,没有人敢再起妄念。
那是她时隔一年,再一次见到集临。
遍体鳞伤的她被丢在柴房自生自灭,伤口溃烂化脓,引来食腐的蚊虫,贪婪地吸食着她的血肉。她已经连续发热数日,连眼睛都睁不开了。在这冰冷得只有权利倾轧的囚笼里,人人都难得自保,没有人关心她的死活。
所以集临带着伤药来看她的时候,她已经完全不能思考,只剩最后一口气吊着,集临帮她清理伤口,上药,包扎的过程她完全不知晓。
她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开始有意识那天,半梦半醒间感觉有人撬开她的唇齿往她嘴里灌又苦又热的汤药。她本能地咬着牙不想喝,又躲又吐。
半晌,那人终于不再灌她,放下手中的药碗,低声说了句:“这么大力气,看来是无碍了。”
推门的支呀声响起,她再也没听见任何声音。
她觉得那声音很熟悉,想了半天,终于想起那块雪中递来的梅花糕。
梅花糕真的很好吃啊,她想。
再次睁开眼看到日光,她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进海公公倚在门框边饶有趣味地盯着她,他年纪大了,脸上生了皱纹,一双眼睛却还是锐利。
檀儿在刺眼的日光中眯起眼睛,看见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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