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龙蛇起陆(1/3)
十九世纪初年，神州大地风雨飘摇，动荡不安。正所谓：天发杀机，斗转星移；地发杀机，龙蛇起陆；人发杀机，天地反覆。巍巍中华蓄积着一股澎湃的力量，犹如火山爆发的前夜，表面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汹涌，当它喷薄而出之时，将惊天动地，摧枯拉朽。位于中国东南一隅的清源县，一幕幕悲欢离合的人生大戏正在上演。
清源县城南北西三面环山，东面朝向大海。山峰挺拔俊秀，山脉蜿蜒起伏，形似卧龙。自古以来，这片土地钟灵毓秀，人才辈出，文脉延绵，底蕴深厚。县城南边有条大河叫兰溪，聚拢了周边山脉的三十六涧溪水，奔流不息，一路向东，汇入大海。兰溪水清澈见底，甘醇清甜，慷慨哺育着两岸的勤劳百姓。沿溪两岸地势平坦，土地肥沃，加上引水灌溉十分便利，随手往地里丢颗种子都可以开花结果。距县城十余里有个小镇叫兰溪镇，溪水穿镇而过，下游两岸分布着东溪西溪两个村庄，一座斗拱石桥跨河而建，交通两岸。东溪村矗立着数十栋老宅，六角飞檐，红瓦白墙，座北朝南，错落有致。村子里生活着二百余口人，共有蔡、刘、陈、阮、方五个姓氏，其中以蔡氏家族人口最多，占了村里将近一半。西溪村大约有三百余口人，主要由许氏一族繁衍生息，聚居而成。依靠着溪畔大片良田，村民春种秋收，辛勤耕作，日子倒也过得自给自足。
东溪村南边有一座三进五间厢大厝，门槛宽厚，廊柱粗壮，雕梁画栋，威严豪阔。外墙可见数处白灰剥落，檐棂漆色暗淡，暗示着主人家道中落，今非昔比。大厝的主人方德贵三十余年前孤身一人来到东溪村，觉得这里山明水秀，是个风水宝地，决定在此定居。依仗祖传的制茶手艺，在县城开起了茶行。由于茶叶品质上乘，价格公道，口碑远播，方德贵生意越做越大，贸易扩展到海外，每年都要出口上百吨茶叶到南洋。商路打通以后，方德贵顺便做起了瓷器、丝绸等方面贸易，也把南洋的燕窝、木材等产品带回国内销售。发达以后逐渐置办起了庞大家业，娶了西溪村许氏族长许茂松的小女儿许秀琴，生下了道兴道成两个儿子。随着年龄增长，两人表现出明显的个性差异，道兴憨厚沉静，道成精明活络。于是方德贵决定让道兴学文，博取功名；道成经商，继承家业。五年前，方德贵带着小儿子道成送一批茶叶去南洋，想让他历练历练，顺便认识一下南洋的客商，计划一个月左右就回来，怎料就此一去不返，音讯全无。从南洋回来的人陆陆续续传来各种消息，有传说碰到风浪翻船掉海的，也有传说被南洋匪帮劫财害命的，还有人说方老爷子留在当地娶妻生子的，也不知哪个是真哪个是假。许氏四处打探方德贵的下落，心情也随着起起落落，身子骨很快衰落下来，熬到第五年，许氏只觉希望愈发渺茫，终于积郁成疾，病来如山倒，不到半年就撒手归西。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年方十五的方道兴不知所措，他哀伤不已，只好请外公许茂松帮忙料理丧事。村长蔡金桂出面请来地理先生，在村南面紫帽山勘了块风水宝地，东溪村的人纷纷出来帮衬，不到七天就修了个颇为气派的豪华大墓，将许氏风光大葬，同时也为方老爷子和方道成留出穴位。这一场丧事办下来，银子如流水般花了出去，不过以方家此时的财力，自然不在话下。
自此方家重担全部落在方道兴肩上，对于一个多年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书生来说，感觉不知所措，惶恐茫然。原想承续父亲的茶行贸易，无奈不谙商道，缺乏历练，眼看生意日渐式微，却无计可施。方道兴也曾发奋苦读，经乡试考取秀才，之后连续参加了三次省试，无奈均榜上无名，觉得心灰意冷，决定不再做那光宗耀祖的美梦。他索性把城里的茶行请人代为经营，自己当起了甩手掌柜，每天走街串巷，喝酒遛鸟，逍遥快活。见此情景，娘家人赶紧帮方道兴介绍认识西溪村族里一位落第秀才的女儿许惠萍，此女端庄贤淑，方道兴见了满心欢喜。于是，族长许茂松做主，两人很快按习俗走完婚姻流程，组建家庭，方道兴玩心也收敛了不少。不到一年，惠萍生下头胎男孩，起名方文华。两年后又生下二胎男孩，不料此儿三岁不到，染上黄热病夭折。
这一年（1905）正月初六清晨，兰溪河岸边的青草叶子上凝结着一粒粒霜冻，溪水摸上去冰冷刺骨。东溪村还沉浸在春节的气氛中，家家户户房檐上高挂着大红灯笼，空气里弥漫着鞭炮残留的硝烟味。一早起，方道兴在厅堂里砌了一壶观音老茶，刮刮这几天肠胃里积攒的油腻。正品啜着，忽然门外有人高声叫道：“道兴兄！道兴兄！”方道兴起身走到门口，一看原来是村长蔡金桂的大儿子蔡元盛，穿着新做绸布长衫，带着瓜皮帽子，显得精神抖擞。他赶紧招呼道：“哟，元盛兄弟，过年好啊！您这么早去哪发财啊！”蔡元盛笑呵呵作揖，“这不专门给您拜年来了！”方道兴赶紧拱手道：“兄弟，这可不敢当，本该我先去给蔡老爷子和你拜年的，你这不是让我失礼了嘛！来，进来坐坐，我这里刚上的一壶毛蟹，一起来品品。”蔡元盛道：“方兄的茶一定不差，我在门口都闻着茶香，就不客气了。”二人步入门厅于中堂分宾主位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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