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真心(1/1)
然而被放出去是很久以后的事，此时我们正在暴室里苦苦挨着。
暴室是宫廷内用来关押犯事宫婢的所在，这里阴暗潮湿，高墙上挖了一个巴掌大小的洞，很少的阳光透进来。地上四五只老鼠吱吱呀呀地叫着，从天亮到天黑，不断试图着逼近人。
我、芸香和玉婷三个人被关在一间，然而因为玉婷的背叛，我们自动划分了界限。她瑟缩在西北角，我和芸香待在东北角。空气中弥漫着腐烂的味道，充耳是老鼠的吵闹，阴暗、脏乱、寒冷、饥饿，这就是我们的处境。
玉婷不停抱怨，因为蒋琬华而落到如今的处境。又因为我们对她的疏离，彻底撕破脸嘲笑我和芸香是傻子：“你们看不起我将她的行为说出来，可如今呢，你们还不是和我落到一样的地步。”芸香愤而要动手，我制止住她的冲动。暴室里打架被看守的人知道，我们都会落到严厉的处罚。
老鼠的侵犯是持续且不放弃的，它们总是寻找机会想要爬到人的身上咬上几口。我和芸香不得不轮换着睡觉，留下一人清醒着以备随时驱赶老鼠。
已经是夜晚了，月光透过墙上的小洞，流泻了进来。芸香睡着了，我靠在墙壁上，望着黑暗，和黑暗中爬行的老鼠的声音，每次它们试图靠近的时候，用一根树枝赶走它们。更多的时候，老鼠在我不远处的对立面，我们完全熟悉彼此下一步的行为，麻木地对峙着。
夜的平静让我的思维高度活跃起来。我看着暴室里不堪入目的一切，回想着这些天我们的煎熬，玉婷的话不断重复在我的耳边。
我开始自我怀疑，宫廷之中，生存本就艰难，我因为掺入别人的事情，而落得这样的地步。这么多天了，一直苦苦熬着，相对于未来，现在是好还是坏？未来是什么样子？简直不敢想象。真的如玉婷说的那样，她傻过但好在及时清醒了，而我们仍是不知醒悟的傻子吗？
四周静悄悄的一片，忽而，一阵推门的声音传来。我警惕起来，睁大了眼睛观察。这个时间点，看守的人已经睡了。来人走路十分轻巧，几乎是踮着脚，不在黑夜中发出一点声音。
她逐渐靠近，停在了铁栏杆前面，然后我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借着昏暗的烛光，我看清了她的脸，那是一张布满眼泪的憔悴的脸。越来越近，我闭起眼睛装睡。
芸香听到动静醒了过来。“姑姑！”隔着铁栏杆，她们四手交握，两人扑簌簌的流下泪来。蒋琬华伸手用帕子拭去芸香的泪水，又从包袱里拿出厚厚的棉袄。
“可儿。”蒋琬华唤我，我慢慢地走近她。因为存了别样的心思，我此时不知道说些什么。我对她好像是怨，又好像是牵挂。但如今她真的出现在我面前，我的心里却乱成了一锅粥。
蒋琬华是个很聪明的人，她只看了看我，便明白了。她把棉袄递到我的手上，微垂了头：“是我连累你们受罪。”
“姑姑，”我终于出声了，“值得吗？”
区区宫婢，为了皇后的事冒这么大的风险，又连累了亲近之人，值得吗？
我不知道皇后对她的恩情究竟多大，但我觉得再怎么大的恩情也大不过自己的性命。
她毫不后悔，甚至甘之如饴。
她说，真心怎可辜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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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