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噩梦(1/3)
我遇见安磊的那天,第一件事就是从床上猛地坐起来,把噩梦都吐到腿上。
这样说不太准确。如果我能像摆脱一顿糟糕的晚餐一样摆脱噩梦,那么生活会轻松得多。不,我唤醒了胆汁,还有过去几天勉强压下的少量胆汁,然后干呕着,浑身颤抖,浑身是冷汗;噩梦已经折磨了我两周,昨晚打破了记录。
很长一段时间,我紧闭双眼,努力忘记这场噩梦。无尽的黑暗平原、守望者、巨大的眼睛,它们将我不想知道的事情塞满我的大脑,夜复一夜,直到我从床单中爬出,回到我饱受恶心折磨的身体的病态牢笼中。
我喃喃地念了几句诗来驱散“眼睛”,用几行柯勒律治的诗句来冲淡口中病态的味道。
“此时,雾和雪都来了,天气变得奇冷……还有冰……”
可怜的柯勒律治,北极的狂喜还不够强烈,当我用胆汁和胃酸划破喉咙时,它就变得微弱了。我的头颅里压力骤增。我感到鼻血开始流,看着血淋淋的鼻涕滴落在床单上,与恶臭的水坑融为一体。眼睛的教训充斥在我的脑海中,痛苦的几何图形和不可能的方程式在现实的边缘颤抖着,流血着。
我又干呕起来。
黎明前的灰暗慢慢爬上我用作窗帘的床单边缘,床头钟上的绿色数字告诉我,我睡了不到三个小时。连两个完整的快速眼动周期都没有。我的房间里充斥着呕吐物和恐惧的汗水,夹杂着血腥味。我捏住鼻子止血。
我对自己说了几句不中听的话,最后承认自己正遭受着有生以来最严重的精神分裂症复发。仙境在召唤我。一个月一两次我还能应付,我有应对策略;两周没有喘息,我就感到脆弱、易碎、精疲力竭。
是时候打电话给我妈妈,重新吃点疯人药了。
“疯狂“对我来说是一个安全词。它为我划定了明确的界限,让我不会对着墙壁大喊大叫,也不会和不存在的人说话。这是一个安全地带,让我不至于被关进精神病院。我不喜欢”疯狂“,因为这个词本身需要一个与之相对的”理智来定义。疯狂没有对立面。
安磊即将夺走我的安全毯;如果我知道,那天早上我还会出门吗?对于安磊来说,也许会的。
过去几周,我养成了固定的生活习惯。把床铺和汗衫脱下来,塞进一室一厅公寓角落里的老式洗衣机里,然后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喝下三杯咖啡,然后拖着疲惫的身躯去上早课。
尽量不去理会那些幻觉。
靠墙边有一个细长的身影,它用洞代替眼睛看着我,脸上有太多的手指,太多的关节,皮肤由蘑菇肉和大理石组成。
窗外巨大的阴影掠过窗户,拖曳着绳索般的触角,一只气囊水母在哼着鲸歌。
我终于鼓起勇气,用脚踩动了洗衣机,这时,一团刺和黑色的甲壳向我脚边靠近。我把它赶走了。当然,我什么也没感觉到。它其实并不存在。
我一边烧水,一边蹒跚地走进狭小的浴室,清洗胃酸和血液的味道。我一遍又一遍地把沾染了污物的唾液吐在水槽里,直到感觉脏污感减轻了一些,然后擦去脸上和嘴唇上的干涸血迹,擤了擤鼻涕。水变成了粉红色。即使洗干净了,我也不喜欢镜子里的自己,我的眼睛被疲惫的黑眼圈所环绕。脸色蜡黄、松弛、病态。我勉强把头发梳得有点样子。
闻到速溶咖啡的味道,我的胃因饥饿而紧缩。我翻箱倒柜寻找食物,却发现另一个幻觉:柜子后面有一个巨大的、长满粗硬毛发的东西在晃动。我等待着幻觉消失,害怕如果我把手伸进去,它就会看着我。
如果我要和母亲进行那场致命的谈话,我需要吃点真正的食物,所以我对自己说,这是最后一餐了。
“必须到外面去,我们出去。你能做到的,丛希,你以前逃过一次,现在可以再逃一次。这很简单,只是一个卧室加客厅的房间,你要做的就是走到街上买培根和鸡蛋。听起来不错,是的。培根上的脂肪还没有烤掉,正是你喜欢的。来吧,我们出去。你能做到的。”
我继续自言自语,鼓励自己穿上衣服,套上厚实的毛衣,找到一条几乎干净的牛仔裤,把外套披在肩上。我喜欢那件外套,厚实且带有衬垫,就像盔甲一样,可以抵御外界的侵袭。那是我拥有的最昂贵的东西,仅次于我的笔记本电脑。
厚重的安全感让我免受失败的打击。我的父母从未相信我能读完大学,而此时我大一已经过去两个月了,却准备放弃,准备承认写几篇关于莎士比亚和拜伦的论文的压力让我旧病复发,承认我永远无法变得正常,永远无法拥有朋友,注定要在毒品的麻痹中度过余生。
我太疲惫了,不想理会这些。
我也错了。
我叫丛希,我没有疯。在糟糕的日子里,我希望自己疯了,因为那样的话这一切都不会是真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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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我的公寓步行七分钟就能到达大学校园的正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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