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闹事(1/3)
屋内的争执声倏然停顿下来,像是被人按下暂停键,空气仿佛都变得沉重,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胡香僵着脖颈,一点点地回头,那具多日来,她不敢直视的枯瘦身躯浑身的筋肉都已经松弛下来,因为多日病痛而被折磨得面目全非的脸上,离去时竟仿若隐隐带着释然的笑意。
她再也无法支撑了,重重跪倒在地上,手脚并用地往丈夫的方向爬过去,颤抖着举起手,一遍遍地描摹那已然失去生机的轮廓,原来人在极度悲痛之下是真的会失去发声的能力,她就那样,像一个蓬头垢面的哑巴一般,“啊啊”的说不出话来,只知道胡乱地用手比划。
宝珠迷茫地看着这一切,忍不住俯下身子,蜷缩着趴在床边,往日能够将她举起来的有力的大手已经有些凉了,粗糙的茧子在脸上刮出红痕,她颓然地将那只手放下,缓缓抱住了自己,不知道呆望着疯癫的母亲多久,直到她听到了自己的呜咽,好似灵魂深处都要被碾碎的呜咽。
这一刻,胡香与一直不被她所喜爱的女儿终于达成了灵魂上的共鸣。
医馆大夫带着伙计怜悯地退了出去,给这对悲痛的母女留下独处的空间。
医馆后方的小厅内,李大夫听到伙计传来的消息,终于放下了心:
“可算是死了。”
他优哉游哉地翘起二郎腿,抿了口茶,将不慎入口的茶叶“呸呸”吐出去:
“早知道那天就不该把人收进来,差点惹了一身骚。”
思索了会儿,他又对着下方的伙计道:
“人是死了,但债可不能消,你盯着点,一定要让那娘俩把账结清,要是不肯交,哼哼……”
他眯着眼,语气阴毒,“这一大一小的姿色都不错,就让他们卖身还债!”
……
如愿以偿在嘉令那儿蹭了顿饭,于如歆和甘松故技重施,想要悄咪咪摸进于府,门口先前守着的婆子不知为何换成了于府身边一直跟着的长随庚叔,但两人做贼心虚,俱都低着头,因而没有发现。
直到踏进临风居的大门,两人一直提着的心才放下,于如歆一边整理身上的衣物,一边大声叫着益智的名字,踢踢踏踏地往卧房走。
“益智?益智!我们回来啦!”
屋内,益智跪在地上,听到于如歆的声音身子微微抖了抖,到底不敢应声。
甘松敏锐地察觉了院里过于安静的气氛,有心想跟于如歆说道几句,如歆却已经咋咋呼呼地走进了卧房。
“益智,帮我备水,我要沐浴,那山上实在太脏……”
他的话头在看到堂上坐着的那人时被截住,像是被捏住了嘴的鸭子。
“山?哪里的山?”
年过四旬的中年文士身着一身玄紫色衣袍,领口处缀有细细的云纹,其他地方并没有过多点缀,脸上留着修剪整齐的美髯,总是带笑的丹凤眼沉下来看人时自带一番非凡气度,此刻盯着于如歆,声音里似是蕴藏着风暴。
“父亲。”
不知从何时起,于如歆面对他时总是异常沉默,眼下也并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一撩衣袍就跪下的姿态娴熟,仿佛已经练习过千百次。
“儿子知错。”
甘松也跟在他身后跪下。
于父定定看了自己的儿子好一会儿,才又开口问两个小厮:“既然他不肯告诉我,甘松,你来说。”
益智埋在暗处的手忍不住紧了紧,就连于如歆都跟着心脏一缩。
一向呆愣的甘松难得和他俩站在了统一战线,闻言抿紧了唇,俯身叩地,竟是不肯吭声。
“好好好!”
上首的于父怒极反笑,抬手就将桌案上的茶杯用力摔了过来。
“一个个的都胆子大了,翅膀硬了,你们偷偷出去干什么,真以为我不知道吗?”
沉重的黑漆彭牙四方桌被他拍得砰砰响:“区区一个乡野郎中,竟值得你于府公子亲自跑一趟,我看你娘不在的这些年你是越来越放肆,竟然连礼义廉耻都忘了个干净……”他一边说着,一边作势要来踹于如歆,益智和甘松连忙膝行几步抱住于父的腿。
“公子你……你快和老爷解释啊!”益智扯着嗓子喊。
于如歆的脊背挺得笔直,像是大雪中不肯弯折的青松,原本一直是看似温顺的姿态,听到于父的那一番话却极为不敬地霍然抬头:
“原来父亲也知道,我的母亲不在许多年了。”
他的眸光如炬,几乎要看到于父心底去,把那些深埋着的丑恶都翻到太阳底下好好晒一晒,“我还以为父亲与张氏琴瑟和鸣,举案齐眉,原配妻子已经不知被丢到哪里去了。”
闻言,益智和甘松只觉得那只抱着的腿力道一松。
儒雅温润的中年文士像是被抽去了全身力气一般怔怔盯着地上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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