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1/1)
阿九随之向我诉苦几句，说自己所在的行业总是忙碌，边吃边说着。我看他神采奕奕绘声绘色地描绘着自己工作的样子，很难感受不到他对他工作的热爱。
相比之下，我这些年过得相当敷衍，去了一个不怎样的大学，学的时候应付了事，找了一份薪资待遇一般却也还算稳定的工作，好似从来不用在这些所谓的人生大事上动脑子。
阿九停了下来，“你呢？怎么样啊这些年？”
“我就那样。在一家公司当最普通不过的办公室职员，普普通通。”我淡淡地答，心里却有些没谱。
“好像听说你这些年也没有和他们联系，没人有你的消息——我找到你，都是在很久之前的一个手机里看到有你的电话，才试了一下，这些年没换手机号？”
“工作多了一个工作的号码，微信就一直是这个。”不换手机号，也很正常吧，我想。
阿九吃东西的中途一直与我闲聊着，都是些不痛不痒的话题，这和中学时期的他大相径庭；在我的印象里，他以前相当敏感多疑，好奇不断，且锋芒锐气，以至于当年几个班上的女孩子对他心生厌恶与妒忌，因为他老是在课堂上打断老师的课，影响进度。他疑问太多，而老师们大多对他这样的行为满怀欢喜，宠溺无比。
但这时候的阿九，似乎在对某些事避之不谈，少了少年时代的锐气，即使看上去依旧活力满满。
等到他吃完，我杯里剩下的半杯摩卡也喝完了，我们两人面对面坐着静默了几秒。好像我们已经把这几年发生的变化都说得一干二净了，又好似什么也没聊。
阿九看了看手机，刚好我也拿起手机试图缓和气氛。手机上没有任何消息，我点开阿九的朋友圈，没有任何动态，“朋友仅展示最近三天的朋友圈”，签名栏上写着他的联系手机号码。
阿九正一脸严肃地回着消息，没过多久他的手机就响起了语音来电，他立刻起身接起电话，背过身去，侧身走到窗户前，皱着眉头，看来可能是还在处理工作吧。
他打了好一会儿的电话，我拿起手机无趣地翻看相册，手机里都是一些寻常的风景照片。我发觉店里慢慢地有些光亮，一点点光芒撒在木头桌子上，我眯起眼睛抬头望，这天居然拨开了一些云雾，有了一点点阳光。
我和阿九在店门口分别，虽然出了太阳，但依然很冷。
“就此别过？”我打趣地笑着对阿九说。
“哈哈，算了啊！”他也笑着说，“等我这段时间忙完，要是你也都有空，我们再出来吃个饭聚一聚！好几个之前高中的兄弟都在这边，有空聚聚啊！”
我连连说“好”回应着他，说，“下次，一起聚。”看着阿九的笑容我有些出神，那种记忆画面与现实重叠的感受很缓慢，却越来越强烈。强烈到好似一闭眼就可以穿越回几年前。转身的那一刻，很多记忆一时间齐齐涌上来，瞬间重叠了好几张面孔、笑容、与嬉笑声音。巨大的广场，反射着看不清的光，我的瞳孔或许正在适应光亮，眼睛有些刺刺的细碎的痛觉，看不清这太阳。
走过广场的那一刻想起记忆里中学的我，穿着宽松校服，吊儿郎当地穿过操场的时刻，我停了下来，似乎感觉此刻的我和他隔着一层巨大的透明薄膜。他在那个时空憧憬着未来的我，我在这里，他的未来，注视着彼时的他。我们终究抵不过时间的雕刻，在日光的一层又一层照射下氧化衰败。这让我更加确信，那时候的小永比现在的我有着更丰富的一切，是一切。那时候的我有明天，有清澈的眼神与热烈的心意，可以随时向前冲，和所有少年少女一样，有足够支持他们向前的燃料。
白色的日光，纯洁地让人想要沉睡，像少女的白裙一样迷醉；回过头比较，那时的小永像是与我不同的另一个人，不自觉地想起那时候她还在身旁。我知道我不能再想了，为阻止思想蔓延，我在广场的一处花坛边上坐下，看看一旁三四岁的小男孩和小女孩是如何玩耍的。他们各自拿着一块糖在吃，或者说，在啃，在那样的年纪，无所谓什么真实的烦恼罢；真的好想回到最初的最初，遇见她再之前的日子里啊……
“放下，别去想了，”心里，我自己劝自己说，“都过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