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刘天明(1/2)
刘老大父亲刘天明已经卧床好几年,也不知是啥病。去过一次医院,也没有查出名堂来。就是人总是没力气。现在连焊烟都抽不动。一顿饭吃一个蛋糕或一个鸡蛋。有今天没明天,硬挺着等死。七节端着碗从刘天明房里出来。对刘老大说。爸今天连鸡蛋都没吃完。说着把剩下的鸡蛋一口吸到嘴里,咂巴一下嘴说,我看活不过去两月。刘老大眼睛一瞪,说,滚。心里却也开始盘算着刘天明的后事。刘天明还有一个弟弟。早年是个教书先生,挨打时吓的钻到桌子下面,不敢出来。没几年就郁郁而终。人的心凉了,人也就离死不远了。但也死得太快了,八节就一个人,带着大小几个娃住在隔壁。刘老大也是能帮就帮,春种秋收总是帮着干能干的活。这些年好多了,娃们也都大了,嫁的嫁了,娶的娶了。刘老大也清闲了些,心里也顺畅了些。以前总是觉得有事情压着,让他喘不过气来。
这几天,刘老大家的老头子刘天明已经两天水米未进。出的气多,吸的气少。刘天明的脑海里,一生的过往像放电影一样,一幕一幕。往事浮现在了自己的脑海。从牙牙学语到儿时的嘻嘻。儿时的玩伴,结婚生子,关中大地上农作挥汗如雨,一个个孩子结婚生子,和他的女人死时饿得菜青的脸。还有那无神的眼神。缓缓的闭上那眼睛想到饿着走的女人,她就心里痛得吸不上气。剧烈的咳嗽让他更是不能呼吸。想起他的女人给自己说过,自己最大的梦想就是能放开肚皮能吃到饱,而不用担心下一餐吃什么,从来都不为担心下一顿吃什么而烦恼。而她死都没有吃上一顿饱饭。刘天明此时不能言语。眼角却滑落了一行老泪。而那一行泪水,并没有留多长。而在眼角不远处,就顺着皱纹散落开来,干了。如干涸的大地上下来的毛毛雨,瞬间就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可能他的女人也没有能为没有吃上的饱饭而留有遗憾吧!
刘天明终究是死了。他的身体早已油尽灯枯。闭眼的时候大儿刘纪源在身边、二儿子刘开源挨打死得早。而有一个女儿,在那个年代早早的饿死。生下来的。身体就弱,母亲也没有什么吃食,没有奶水,好不容易长了几岁,结果最后还是没有保住,二儿子的女人八节儿,刘老大的女人七节儿,都在炕边俯首站立。孙子们都在旁边。也不说话,重孙子大大小小也有一堆,眼巴巴的望着炕头的纸包包,那里边装的是点心,一个个渴望的眼神,这会儿要是没有人肯定冲上去分食。
刘天明的眼闭上,哭声连成一片,老陕的大嗓门儿在这时,真才有了用武之地。哭的声越大,越显得有诚意,越显得对于老人的不舍。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该表现的就得表现。不一会儿一屋子人,这时候刘老大刘济源发话了说,定江,去把你伯伯请来,定山去,在三条街去买纸扎,定国去借茶炉子,等等等,一件一件的事情布置下去。
他大伯请来了。哭声也自觉的安宁下来。他大伯来问了下具体的情况,说到好了好了,媳妇儿们都不要哭了,儿子孙子该干啥干啥,你爸这是享福去了。然后吩咐了一些更细节的事情,事情不一会儿就进行到了一个个的程序当中,有条不紊。布置灵堂,买孝袍、烧茶水都到位了。不时的来一个关系不远不近的亲戚,送来两打子通天纸。男的一般进门闷不作声,女人们进门嚎嚎大哭。有的女人进门连门都没进,就开始嚎啕大哭。嘴里还大声的说着话,有的含糊不清,有的则一套一套的。
一般年长的妇女会说,天明呀你咋不知道叫声老姐一起走呀?你走了谁给老姐说说心里话?你个没良心的呀,姐还没吃过你给姐应的硬面馍呀。你早早走了,我可咋活呀?一路嚎啕,一路疾步走。进屋子就有两人搀扶,然后旁边的就有人说。他姐,好了,哭两声就好了,然后哭声就戛然而止。烧纸上香,一路行云流水,然后就能听见门口看热闹的人说一。这他姐够好的,你看那伤心的。再有人回头看哪。老姐姐已经和旁边的其他大姐们谝得正热闹。
不一会儿,就院子里架起了大锅,那个年月里,过白事的吃屎就四个菜。院子里的人也就少了很多,一般安排事情的人会留下来,安排剩余的事宜。也有脸皮厚的,就为了晚上那四个热菜,白菜,豆腐,萝卜、豆芽,不见肉星星。可是他也要留下来。总管没有给他安排事,也得留下来呼前喊地地招呼人。
人死第一天,一般情况下,请一个总管的执事。总管执事,安排好明天的事情,明天安排上工作的人留下来,再加几个闲散人员凑上三五桌,四个热菜,几壶老酒。主家子刘老大陪着执事坐一桌,聪明闲人左右招呼呼喝,一般能分配到看茶炉子的都是脑袋不太灵光的。总管一般为了照顾他,就让他留下来看炉子,因为在家也是缺衣少食的,看茶炉子的人一般是不上桌的,端上一个大老碗,盛上一碗菜,手里拿着四个大白蒸馍,蹲在角角呼呼啦啦的往嘴里刨着菜。
桌子上的执事吃着喝着偶尔说一句两句商量的事情。招呼人的混饭人这时候高声地呵呼着几个人在拼酒。这时候的定江也在这桌陪着,定山则在端着茶,倒着酒,定国则在边上看着,默默的看着,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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