纤纤(十一)(1/7)
迈着麻木的双腿,纤纤把自己疲惫的身子缓缓拖回了家。
刚刚过去的一个上午,对纤纤来说比一个世纪都漫长。她仿佛跑了一场永无止境的马拉松,疲惫的感觉如同厚重的铅块,沉沉地压在她的身上。迷茫的思绪又好似杂乱的丝线,紧紧地缠绕着她。那无形的压力,亦如一张巨大的网,将她牢牢困住。她几次试图冲破这令人窒息的困境,可每一步都无比艰难,每一次的努力都像是投入深潭的石子,激不起半点希望的水花。她看不见这场马拉松的终点,仿佛被遗弃在一望无际的荒漠中,独自承受着这无尽的煎熬。如今,她终于回家了。她希望把自己扔到客厅那个长长的软软的沙发上,好好地睡上一觉。也许醒来后,她会发现,她只是做了一场噩梦,一切,还是原来的样子。
可是刚进家门,妈妈就迅速朝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并朝着客厅指了指,满脸的担忧与焦急。纤纤连忙放轻脚步,诧异地走了过去。于是,她看到爸爸正站在客厅里打电话。不同于以往的谈笑风生,此时的爸爸眉头紧皱,脸色阴沉,额头上青筋暴起,右手紧紧握着听筒,仿佛要将其捏碎一般。纤纤站在一旁,只听到他闷雷般“嗯”了几声,然后铁青着脸说道:“好,我知道了,继续给我盯着。”随后“啪”的一声撂下电话。可紧接着,他又抓起听筒,手指快速地按压号码键,迅速拨通了另一个号码。
电话接通了。可没等听筒那头有动静,爸爸就迫不及待地开了口。他用一种特地拖长了的声调,缓慢地,带着十足的威严和压抑不住的愤怒说:
“高山,我听说你挺有本事啊!把章玉出车祸的消息瞒了整整两天!瞒得滴水不漏!而且,你还给他弄了一个什么葬礼,据说规模还不小。殡仪馆最大的告别厅,你一租就是三天。整容化妆、布置灵堂,找的都是最顶尖的专业人士。今天早晨,你还让全校老师都去参加葬礼,为此不惜停了学生的课。一百多号人啊!黑压压站了一屋子。那规模,比市里老领导去世还隆重!我问你,是谁给了你这个权力,为一个已经被开除的老师举行这么大规模的葬礼?而且还要求全校老师都参加,为此不惜停课?你这叫滥用职权!以权谋私!就凭这一条,我现在就可以处理你!”
纤纤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爸爸是给在高校长打电话!爸爸终于出手了!可是,纤纤却没有之前爸爸处理章玉时那样兴奋,反而有一种莫名的忧虑和不安。然后,她听到听筒那边传来高校长的声音:
“韩主任,首先得做个纠正,章玉从未被开除,他只是主动辞职罢了。并且,他的辞职报告是周六上午交给我的,我尚未批准,也没来得及向上级部门提交,他就遭遇了车祸。所以,直到现在,他依然是我们一中的老师,哪怕是代课教师,那也是一中教师队伍的一员。而且,他是在来学校做收尾工作并提交辞呈后,于回家途中出的事,这完全可以认定为工伤。他未走工伤流程,主要是不想追究肇事者的责任,但我们总不能连个追悼会都不为他举办吧!他的医疗费和丧葬费,无论花费多么高昂,都是自费,没动用公家一分钱。既然是自费,即便规模再大、场面再隆重,您也无权过问。章玉无亲无故,我作为他的领导,同时也是他父亲的好友,为他操办后事,难道不是理所应当吗?他身为我校的教职员工,出了交通事故,通知到我这个校长便可以了,没必要因此事惊扰上级领导。况且事故发生在休息日,我也不愿打扰其他老师,让他们牺牲宝贵的休息时间为章玉奔波。您说,这怎能称作‘隐瞒’呢?今天是举行葬礼的日子,我认为有必要告知全校老师,毕竟他仍是我校的员工。但我并未‘要求’全体教师参加葬礼,只是恳请大家前往,因为章玉虽然仅从教三年,却培养出了一批极其优秀的学生,创造了高考全省语文平均分第一的佳绩,为我们一中乃至全市赢得了极大的荣誉,他理应受到大家的尊重。您可以询问参加葬礼的老师,哪一位是我强迫去的。另外,我们没有停课,只是将第一节课调整为自习课,所有第一节课授课的老师,都会利用下午自习时间把课补上,所以我们并未耽误孩子们的学业。而且举行葬礼期间,学校也安排了足够管理秩序的领导和老师,校园里未出现任何状况。请问韩主任,我哪里做得不妥?您又凭什么处理我呢?”
高校长的声音并不高,但由于座机话筒质量极为优良,仍旧清晰地传了出来,且每一个字都颇具分量。纤纤惊讶地发现,一贯口若悬河的爸爸,听了这番话后竟然语塞了。纤纤不禁在心里暗自叹气。这个高校长,不愧是数学教师出身,还从事了这么多年的行政工作,集严谨周密于一身,这件事处理得堪称完美!每个环节都考虑得周全妥帖,前因后果都梳理得明明白白,哪怕每个细节都毫无疏漏,让爸爸根本抓不到任何把柄。她忧心忡忡地看了看爸爸。爸爸的脸色愈发难看,他清了清嗓子,随后重重地“哼”了一声:
“就算如此,你在葬礼上都说了些什么话?我听说你都把章玉捧上天了?一个仅有高中文凭的瞎子,你说他有‘绝世才华’;一个打了学生耳光的老师,你说他‘有责任担当,永远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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