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铜镜 (九)(1/2)
朱蓝山神色怅然,于林清越对面落坐。
此时,天色太晚,他们已经进了房中。
屋内暖意融融,林清越正就着炉火取暖,思绪却似飘回了往昔,感慨道:“那百岁老妇与我们细讲过,当年,她年仅十三岁,便被从中原辗转卖至关东。满心以为会被卖予大户人家,从此在深宅大院里为奴为婢,安稳度日。怎料因她容貌算得清秀,被贩子几经倒手,最终被卖进了当时颇有名气的九重楼里。那种地方,她也算不得出众了,所以无缘登上官老爷们寻欢作乐的席面。”
“此后便被安置在第十层,沦为奴女,专门伺候其他九层的姑娘们,众人皆唤她作小枝。”
林清越微微顿了顿,目光中似有不忍,“过了些时日,她才惊觉,自己未生得那般貌美,反而是件好事。”
“住十层的虽为奴女,但九重楼一层的姑娘也没好到哪去,她们要专们伺候官爷宅邸的小厮们。这些人找姑娘时,他们的主子们往往都在楼上几层,沉醉于声色犬马呢,小厮们留守一层,便将满心欲念发泄在一层的女孩身上。每至夜晚,那凄惨的哭嚎声不绝于耳,时有被虐致死的女孩,冰冷的尸体横陈。当年,小枝的差事,便是为这些惨死的女孩穿上最后的花衣裳,送她们最后一程。”
“其余楼层的女孩,境遇同样好不到哪儿去。有时,姑娘们数量不足应付来客,便会从第十层挑拣些奴女临时补上。所以平日里十层的女努们也不敢懈怠,需得听训,研习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力求掌握讨巧之事。”
“十层楼的奴女们身着朴素灰衣,与其他九层花枝招展、浓妆艳抹的女孩们站在一处,仿若来自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为了不落入伺候小厮的境地,大家都卯足劲儿,盼着能往上层爬。虽说平日里那些楼上的姑娘对十层的奴女很不屑,但在某些时候,还是需她们代替自己穿梭于九层之间,传递消息的。”
朱蓝山满脸困惑,问道:“代替她们穿梭在其他九层中,为何事?”
此时,夜幕如墨,缓缓笼罩占梦房,气氛压抑诡谲。
屋内烛火摇曳,光影在墙壁上晃荡。
朱蓝山话毕,一阵凛冽寒风呼啸而过,将破旧的窗扇吹得“嘎吱”作响。
林清越不慌不忙,慢条斯理地撕扯着手中的鸡肉,继续道:“九重楼的规矩,实在令人作呕。低层的女孩若想晋升一层,便需苦等自己楼上的姑娘死去一个,才有填补空位的机会。一层的要上二层,就得眼巴巴盼着二层的香消玉殒;三层的若想去四层,便只能静候四层的命丧黄泉。”
郭文照面露惊惶之色,眼中满是恐惧:“若是一直无人死去呢?”
“那女孩们便只能各施手段,自谋生路了。”林清越微微叹息,“毕竟,身处的楼层越高,所遇官爷的品阶也越高。高层的姑娘便会得到管事们更好的照顾。为了能好好活着,求得生机,下层的姑娘们不惜对上面的痛下杀手,而上面的也时刻提防着,想着法子除掉下面的威胁。只是,各层之间的女孩们平日里不能随意相见,所以伺候众人的奴女们,便成了姑娘们暗中谋害他人的帮凶。”
“小枝生性善良,不愿卷入血腥。可若不参与其中,便会被几层的姑娘们合力排挤,依旧会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她胆子又极小,无奈之下,只得总装患病,可一旦装病,又难逃管事毒打。即便如此,也好过杀人。所以小枝始终没什么长进,总是徘徊在一层,伺候最低阶的姑娘。”
“看着一个个被扔进河里的女孩尸体,小枝也越来越怕,过的心惊胆战,生怕自己被选中成为楼里的人。可她终究还是被选中了,却不做姑娘,而是被指使,去谋害楼里最为美貌、平日众人皆难得一见的姑娘——阿九。”
“阿九究竟姓甚名谁,早已无人知晓,只因住在第九层,众人皆称其为阿九。九重楼的规矩,死一个阿九,便会有新的阿九填补其位。小枝曾听闻现今这位阿九,是历任阿九之中在位最久的。只因吴县令对她特别宠爱,没有来客时,阿九便会被吴县令接入府衙中。”
“于是,其他几层的姑娘们不约而同想着:‘咱们这般整日杀来杀去,有什么意思?楼上那位阿九,可是高高在上,冷眼旁观着咱们的丑态呢。”
“那究竟该选派何人去毒害阿九呢?诸多奴女早就混得脸熟,不少已成为各层姑娘的心腹。再者,倘若毒害阿九一事成功,万一得罪了吴县令,一旦被彻查,死个奴女无关紧要,可若是牵连到自己,可就追悔莫及了。挑来选去,在她们眼中,命如草芥的小枝便成了不二之选。”
当小枝颤颤巍巍,深夜里手托一盘毒酒前去拜见阿九时,却见阿九早已安然静候,见她来,脸上立即绽出一抹笑意,轻轻朝她招手,柔声道:你来,我正等你呢。
阿九还贴心地为小枝备下许多难得吃到的糕饼。
小枝见状,心中大惊,双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手中的毒酒杯盏瞬间落地,摔得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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