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轮回(1/1)
我叫老王，一个在这座城市摸爬滚打了二十年的出租车司机。我自诩了解这里的每一条阴暗小巷，每一个危险路口。可那个雨夜，我却驶入了一个超出我理解的世界，一个由悔恨与恐惧编织的永夜陷阱。
那是我父亲去世的第七天。我强撑着疲惫的身体工作，希望用忙碌麻痹自己。暴雨如注，雨刷拼命地摆动，却难以应付倾盆而下的雨水。我揉了揉酸痛的眼睛，眼前突然闪过父亲临终时责备的眼神。
一阵尖锐的敲窗声惊醒了我的恍惚。我下意识地踩下刹车，车子在湿滑的路面上打滑，差点撞上路边的电线杆。心脏狂跳间，我看到一个浑身湿透的中年男子站在车窗外，他的眼神让我想起太平间里父亲半睁的眼睛。
“师傅，去安宁疗养院。“他的声音沙哑，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开了车门。他带着一股浓重的药味钻进车里，那味道让我想起父亲生病时的气息。
“这种天气，这么晚了去疗养院？“我强作镇定地问道。
“我妻子...她需要我。“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悲伤和急切。
我点点头，调转车头。随着我们驶向郊区，路灯越来越稀疏。雨声在车顶上砸出不祥的节奏，仿佛无数小手在敲打，想要进来。
“你看起来很疲惫，师傅。“后座传来的声音让我浑身一颤。
“是啊，我父亲刚过世，今天是第七天。“我不知为何说出了这句话。
“我很遗憾。“他沉默了一会儿，“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能再见他一面，你会说什么？“
这个问题如同一把尖刀，刺入我的心脏。我想起了父亲生前我们的最后一次争吵，那些未说出口的话，那些来不及的道歉...
就在这时，车子突然熄火了。我试图重新启动，却徒劳无功。透过雨幕，我看到路边有一座阴森的建筑——安宁疗养院。
“看来我们到了。“后座的男人说，“也许你该进去看看。“
我转头想要回答，却惊恐地发现后座空无一人！一股刺骨的寒意爬上我的脊背。
我颤抖着下了车，雨水瞬间浸透了我的衣服。疗养院的铁门不知何时已经打开，发出刺耳的吱呀声。走廊上的灯忽明忽暗，墙上斑驳的污渍在闪烁的灯光下仿佛在蠕动。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朽的气息，夹杂着浓重的消毒水味。我的每一步都伴随着地板的呻吟，仿佛踩在某种柔软的活物上。
“儿啊，你终于来了。“
一个熟悉的声音让我僵在原地。我缓缓转身，看到了我的父亲。他站在走廊尽头，脸色苍白，眼神空洞。
“爸...这不可能...“我的声音因恐惧而嘶哑。
“为什么不可能？“父亲露出一个悲伤的笑容，“你忘了吗？五年前，就是你开车带我来这里的。是你的疏忽，让我永远留在了这里。“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车祸、急救、抢救无效...我跌坐在地，全身颤抖。周围的墙壁开始扭曲，无数张熟悉的脸浮现出来——那些在我生命中失去的人，都用责备和痛苦的眼神注视着我。
“不，这不是真的...这不可能是真的...“我喃喃自语，泪水不受控制地流下。
“哦，这当然是真的。“父亲慢慢走近，他的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你知道吗，这些年来，你其实一直在这里。外面的世界，你的出租车生涯，都只是你的幻想，是你逃避现实的方式。“
我摇着头，试图否认这个可怕的现实。但周围的一切开始崩塌，我感到自己正在坠入无尽的黑暗。
“是时候面对现实了，儿子。“父亲伸出手，他的皮肤开始腐烂，露出森森白骨，“来吧，和我们一起留在这里。“
就在我即将崩溃的那一刻，我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还在出租车里。车子停在路边，发动机还在轰鸣。雨还在下，但似乎小了一些。
我如释重负地深吸一口气。原来只是个噩梦。
然而，当我准备启动车子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后座传来：
“师傅，麻烦去安宁疗养院。“
我僵硬地转头，后视镜里那张苍白的脸正对着我微笑，他的眼睛里倒映着我父亲的脸。
恐惧如潮水般将我淹没。我这才意识到，噩梦才刚刚开始，而我，永远无法逃脱这个永夜的陷阱。每一次醒来，都只是进入更深层的梦境。在这个由悔恨和恐惧构筑的世界里，我注定要一遍遍地经历那些改变一切的夜晚，直到我能够真正面对自己的过去，直到我学会原谅自己。
但我不知道，这样的轮回还要持续多久，也不知道，我是否真的能找到救赎的出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