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竹月深(1/2)
……只是想把你的账留到最后仔细清算。
后半句话压在心底,不屑明言。
霍一把将苏诫推倒在榻上,俯瞠他俊目:“毕竟也是十几年的情分,你狠得下心对我,我却狠不下心对你。”
说着,语气蓦地转了个弯,意外的温和起来。
真算那么回事似的。
“你真这样想?”苏诫问。
他非常了解十五岁之前的池慕的脾性,比她父母亲人都了解,外至其行为作风,内到其所思所想,他完全能看出八九分。
而那仅有的一二分不了解,主要是她脑子太跳脱了,他总是预料不及。
如今压制他在床的她,为报家仇不惜向敌人献媚献身的她,他委实看不透一点。
谓听她悲哀遗憾地说此无法对他狠心的话,只能且信并疑。
“你有此想法,是否说明我们之间还有可能?”言语间,玉泽大手缓缓靠近揪住领襟的她的手。
瞟见他动作,云渡松开手,巧妙躲闪:“可能?你口中的可能是方才在宴堂上的要拿我严审,还是此刻的设计堵我在此?”
苏诫道:“你因我受了那么多苦,好容易回来,我如何能再伤害你。”渐渐表出真心,“你也算我亲手养大,当年若非……”
话到嘴边,他却止住,只道:“宴上之事,我是为阻止你涉险太深,无法回头,并非真的要对你动刑。我答应过世叔要护你一世周全——”
“住口,”听他提及亡亲,云渡突然呵止,往事侵袭,胸口跟着便绞痛了。
护她一世周全?
呵呵,这是哪张狗嘴里吐出的笑话!!!
转过身,不想谁看见她的异样。
松软狐裘下一只纤秀的手摸向针扎线缠的心口,那一层单薄的纱衣之下,掩着两道寸长的伤疤:一道在胸前,一道在背上。
是此刻说会护她周全的人在宸章殿,在百官面前,在她拔簪刺向狗皇帝时挥刀捅穿的。
伤口结了痂,伤痂也在日夜轮转中脱落,可每每忆起此间经历,愈合的伤口还是会隐隐作痛。
尤其是想起故去的至亲时,更是痛入骨髓。
“你要抓我吗?”云渡忽然问。
苏诫闻言微怔,歪过身去看她。
垂泻的青丝旁,她原本玉白无暇的一张脸不知何时变得灰白发暗,眼眸紧闭,眉心皱锁,看起来很是痛苦的样子。
“慕慕,你怎么了?”他抚上她薄削的肩。
云渡挥开:“你要抓我吗?”侧眸睨他迷惑神情,再问。
“要动手趁早,我没心情陪你耗。”
眼神已然又是方才那般凶悍。
苏诫不明她反复何由,于是讷讷道:“不抓。”
“若你还有一丝良心,尽早回头罢,免省日后死得太难看。”
说着拂帘走出内寝。
“慕慕,”孤肃微佝的背影疾步远去,苏诫追上,“我还能养你吗?”
“……”
嗖——
一枚长针划破空气,扎在精美皮靴前。
养?
她是猫,还是狗,还是牛马畜牲?
需要人养?!
……
城西浚陵。
寒时葱郁的翠植屈腰凛冽苍皑中,坚冰履人的湖面折透镜光,倒映几株巍巍雪松,影绰婉约。
临岸,一团绒绒雪人儿抱膝蜷在堤口,纹丝不动,纷纭雪絮片片洒落,堆积在她身侧,淹去近乎一半的身体。
“我说怎么找不着人,原是偷偷跑出来赏雪了。嗯……此处景色确实……容华遮月孤照影,青松愧比深蔽颜。”柔似春风拂云的声音响在银白空寂里。
刹那即随呼啸雪风扬长散开去,冥冥宛似梦境之音。唯“容华”二字针一样刺痛了神思。
云渡眉头一皱,苍白乌紫的唇瓣微微颤抖。
有些烦恼,有些委屈。
隐出宫城后,她不知该往何处去,被苏诫扰乱的心疼痛难平,浑沦穿过纭纭风雪,远离繁城,最后呆坐于此冰封的镜湖边。
冰冷如刀的寒风肆意侵袭感知,烦躁郁闷的心绪于是才得到短暂的镇压。
容华……
她到底犯下多大罪,连闲慌了总爱布散苦难于世间的苍天也要来提醒她,那容华夫人的位分是她闯下的祸事。
已冻得失去知觉的身体晃然更冰冷了起来,浑身毛孔簇簇缩紧,灵魂在身体里扭曲、吵嚷,仿似下一瞬就要夺体而出。
“云侍使,你可还好?”清清淡淡的声音再次响起,悠悠落在耳畔。
那是来自男子独有的磁雅的嗓音,柔和好听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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