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1/2)
何雨柔从未向沈婷提起李安南,过去没有,现在依旧不愿言说。每个人心底都有那一块不愿触碰的土地,那是属于自己的秘密,有些事情,哪怕面对最亲近的人,也难以开口。毕竟,谁愿意一遍又一遍地撕开曾经的伤疤,让往事的痛再次淹没自己呢?李安南的突然出现,犹如一颗石子投进平静的湖面,激起了何雨柔内心的涟漪。她才猛然意识到,原来有些人、某些事,早已被深深埋藏在记忆的底层,它们从未消失,只是被时间压在了最沉默的角落。
沈婷全然未觉察到何雨柔近来的心绪起伏,仿佛周围的一切都被她生生撇在了视线之外。她的心早已被更深的忧愁吞噬。就在两日前,家里打来电话,听筒里传来母亲沈云的声音,那声音急促而颤抖,像带着一层微不可见的阴翳:“你爸恐怕撑不了几天了,赶紧回来一趟。”
沈婷手指微颤,脑中一片空白,犹如当头重击。那个一向硬朗、坚毅的父亲,竟然也有时日将尽的那一天?她几乎不敢信,仿佛这并非现实,亦或是某种错觉。
沈云在电话里低声地说着,语气里带着一种难以名状的迟疑:“你爸他……早在三年前,就被查出肺癌晚期了。”她顿了一顿,仿佛在回忆那些不为人知的隐忍和挣扎,“只是怕家里人担心,一直不敢告诉你们。”
话到此处,似乎有一股沉沉的重量压在空气里,连沈云的呼吸声都仿佛笼罩着某种哀伤的情绪。她继续道:“这些年,也做了两次手术,一直靠药物勉强维持着。可是现在,癌细胞已经扩散到血管,再也……没有办法了。”
电话那头传来沈云的声音,微微发颤,似是含着泪。她哽咽了一下,声音在瞬间低了下去,像是怕压抑不住什么,“你回来一趟吧……”一阵短暂的静默后,她又继续道:“他无儿无女的,你回来送送他吧。”
挂断电话,沈婷怔怔地坐着,思绪像是缓缓流淌的暗河,把她带回那段早已泛黄的时光。从小到大,沈婷和孙继平并没有多少深谈的时刻,她却隐约知道,那个沉默寡言的男人始终以一种疏远却温暖的方式守在她身边。那种关心,不张扬,不热烈,像早晨的雾,悄然滋润着大地,只是她当时不曾懂,也不愿细究,总是装作视而不见。或许是不屑,或许是自我保护。她习惯了回避,习惯了在这冷淡的生活里将自己包裹得密不透风,任由那份关心悄然流散,像是无根的浮萍,终究归于无声。
沈婷抱着一丝沉重的心情,匆匆上了回家的火车。车厢内的轰鸣声单调而执拗,逼得她昏昏欲睡。就在迷糊间,她梦到了孙继平时常给她做的红烧肉,五花肉连皮带肉切成肉块,在开水中焯一下淋出,锅底放油把肉块煎至金黄,再加入各种调味料,然后改小火闷熟。孙继平做的红烧肉,是沈婷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红烧肉了,就上一晚米饭,她一个人能把一盘子肉都给吃光。然而,现在她也许再不会有机会尝到那样的红烧肉了。
火车一路颠簸到了南京。沈婷下了车,几乎没有停留片刻,便匆匆奔向了医院。病房里,孙继平静静地躺在床上,闭着眼,气息若有若无,仿佛每一次呼吸都在挣扎。空气中的沉默厚重得让人几乎窒息。沈云轻轻走近他的床前,低声在他耳畔呢喃:“婷婷回来了。”孙继平的眼皮微微动了动,慢慢地睁开了眼,眼中浑浊的光芒一闪而过。他勉力扬起嘴角,露出一个几乎无力的微笑,声音轻得几乎不可闻:“来了……”
沈婷微微地点了点头,缓缓坐下,她从未如此靠近过眼前的男人,仿佛过去的岁月是一条冷峻的河,将他们一分为二,各自被那河水推着走,擦肩而过却始终无缘相接。那距离是无形的,却深深隔在两人之间,像一堵看不见的墙。
孙继平躺在病床上,比沈婷想象的还要憔悴百倍。整个人瘦削得只剩皮包骨,脸上泛着蜡黄的光,像一根被焚尽的烛芯,不见一丝火光。他已然无力翻身,稍稍挪动都成了难事,更别提起身下床,连如厕也只能依靠床上的便盆了。那个曾经魁梧如山、硬朗如铁的男人,如今却在病魔的钝刀下,一点一点地被削去生机,沈婷望着,只觉心中沉甸甸的,仿佛吞了一块铅,怎么也咽不下去。她难以想象,孙继平如何忍耐了这无尽的折磨,如何独自扛过了这些年。
看着面前情绪低落的两个人人,孙继平用尽力气,从嘴唇间挤出一句:“别不开心……我这一生,能享受的都享受过了,爱过,也被爱过,挺好……”
孙继平的声音断续而微弱,仿佛深冬凛风中飘摇的烛火,忽明忽灭。他停了片刻,似在默默审视自己的一生,又像是在审视沈云。沉默中,他的眼神忽然柔和下来,像是晨雾中洒下的微光。望了自己的爱人一眼,嘴角浮现出一丝浅浅的笑意,随即缓缓闭上了眼睛。那笑意虽微,却含着千言万语,似是坦然,又似是了然。
没过几日,孙继平的病情愈加沉重,最后连点滴都输不进去了。医生无奈,只得拔掉了针管,至少让他在临终之前,少些痛苦。一群亲人围在病床前,眼看着面前的亲人渐行渐远,那种无法言说的无力感,痛彻心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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