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1/4)
当然,大多数恋爱都是从颜值起步的,这是不容置疑的。人类毕竟是这么一种奇怪的动物,能爬树、会编造形而上的理论,却在外貌面前格外单纯。对一个人产生好感的开端,几乎都源于那张脸是否和你对得上眼。倘若看着都觉得不顺眼,谁还会有兴致探究那隐藏在面孔之下的深邃灵魂呢?总归都是先被外表吸引,像一只蝶扑向花朵,等到接近了,才可能慢慢地觉得那朵花香不香、好不好闻。而这香味,也只有在你愿意停留的片刻,才会有机会散发出来。
当年汪雨接受沈婷的表白,唯一的理由也只是因为对方长得好看。年少气盛的男孩女孩,哪里谈得上什么爱与不爱?只要彼此看着顺眼,便觉得自己得了世上最好的甜头。他们在一起生活了一年,每天除了上课,其他的时间基本上都是黏在一块儿的。
事情的转折发生在高三那年,那个雨夜,汪雨的母亲离世。他冲进瓢泼的大雨中,像是一头被困住的野兽,狂奔着,似乎只有这滂沱的水流才能洗刷他心底翻涌的痛楚。他没有方向,脚下的路也是模糊的,直至走到了马路中央,车流在身边擦身而过,喇叭声刺耳,而他无动于衷。那一刻,他真的希望有一辆车能一头撞上来,带他离开这个世界,这样,他就能在地下和母亲团聚。
沈婷知道汪雨心里的痛,汪雨的父亲在外面有了人,母亲又走得早,双重打击像突如其来的冷风,穿心而过。尤其是他和母亲的关系那么好,怎么受得了?沈婷想起自己,假如有一天父母也离她而去,怕是自己也会崩溃吧。可眼下,她找不到什么话能让汪雨好受一点,只能沉默地跟在他身后,一步不落。
那天的雨淅淅沥沥,一点点吞没了天地间的色彩。水珠砸下来,起初不过是溅湿脚边的尘土,可不一会儿,世界就像浸在墨汁里一样黯淡起来,两米开外便像是隔了层雾,模模糊糊地连边界也辨不清了。汪雨穿着湿透的外套,游魂似的在马路上晃悠,心里空落落的,脚步也没个准头。
忽然,一辆轿车的喇叭声穿透了雨幕,从不远处逼近。汪雨站住了,恍惚间有种奇怪的冲动,像是被什么拽住了似的,硬生生地停在了车的正前方。他自己也不清楚这是在等死还是在对生活宣战,但那一刻,他一动不动,仿佛世界的一切都静止了。
就在车子几乎要撞上他的瞬间,背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沈婷冲了过来,用尽全力将他推出了车道。汪雨只觉一股力道把他掀了出去,等他跌坐在湿冷的地上回过神时,沈婷却已经倒在了车前,雨水沿着她的发丝淌下,带着血水模糊了她的脸庞。
汪雨至今都记得那天的那个瞬间,时间在那一声刺耳的刹车声中骤然停摆。豆大的雨点像是被愤怒的神明扔下的石子,砸在他脸上,连眼睛都睁不开,但这一切却没妨碍他看清前方的场景——鲜红的血迹慢慢晕开,如染色的水迹般漫上湿漉漉的地面,而沈婷像被抽空了灵魂的雕像,静静地躺在那里,一动不动。这一刻,恐惧像洪水一般灌满他的每一个细胞,汪雨瘫坐在地,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也做不了。他被巨大的失控感包围着,连悲伤都还来不及感受,世界已然塌陷。
汪雨回忆起那天的情景,脑海中仿佛罩着一层薄雾,细节模糊得像是在潮湿的窗玻璃上写字,一触即散。他记得自己在医院里匆匆跑着,抱着满腔焦灼,把沈婷送进急诊室。医生冷静地告知,颅内大面积出血、严重脑水肿、手术能不能救回来全靠运气。汪雨一听这话,血往脑门直冲,他狠狠地甩了自己两巴掌。他压根儿怨不得别人,这场意外如果真是个因果链条,那链条的另一端拉的必然是他自己。汪雨站在手术室门口,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如果可以交换的话,他宁愿自己躺在那冰冷的手术台上。
手术进行了整整七个小时,命是保住了,可沈婷却像陷入了沉睡的深渊,始终未能醒来。后来,家里人把沈婷送去了美国的一家私人疗养院,隔着重洋和无尽的时间,汪雨的世界忽然少了一角,再也没见过她的音容笑貌。那种空白沉沉地落在心里,成了他生活里再也抹不去的灰色影子。
这件事后,汪雨的生活就像是被愧疚套上了枷锁,日复一日,他就这么活着。每到夜深人静,噩梦总是准时来袭,把他从梦中抓回来,撕扯着他的内心。在梦里,沈婷总是带着一身鲜血,站在他的面前,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一颗地掉下来。她一遍遍地喊着,要他还回她的命。汪雨有时会觉得自己仿佛被压得喘不过气来,白天还能勉强撑住,到了夜里,连睡觉都成了奢望。在最糟糕的日子里,药物成了他的唯一慰藉,像个麻醉师一样,帮他暂时关闭这道门,让他得以安眠。
汪雨万万没想到,沈婷现在能好端端地站在他面前,眉眼间带着他熟悉的神色。她轻描淡写地说,三年前就醒了。三年啊,他汪雨在精神深渊里兜兜转转、反复磨炼,心头压了一座沉重的荒原,竟是毫无意义的。想着这些,汪雨只觉一股又凉又酸的滋味在胸口泛起,似是天降报应。
“我得走了。”汪雨的声音微微发颤,双手已然被不安填满,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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