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沉重的碎片》第一章《病》(2/3)
近下午四五点,汪母这才收拾泪容,拎起带有些许褶皱和灰尘的皮包,强颜欢笑道:“望石你在这陪陪迟玉哈,你应该没吃中饭,饿了吧?伯母去给你们准备晚餐,很快就回来。”
她毫无妆容的脸上带着疲倦与坚强,她穿着一双名贵的高跟鞋,手提包也是耳熟能详的奢侈品,但通红的双眼显露了她的绝望与挣扎。
她失去了丈夫,而今又要失去自己的孩子。
丰望石觉着汪伯母就像一只摆放在桌边的精致高脚玻璃杯,摇摇欲坠。
汪伯母走后,汪迟玉竟艰难的挪动上身,细弱的胳膊死死支撑着摇晃的身躯。丰望石赶忙过去扶住他,汪迟玉点了点头,示意丰望石凑过头来。
汪迟玉轻轻的说了一句:“扶我起来。”声若游丝。
汪迟玉靠坐在床头,丰望石给他后背垫了个枕头。
汪迟玉指了指饮水机,丰望石便立马给他倒了一杯温水。
艰难的喝了一口水后,汪迟玉便侧着头望向窗外马路,人来人往,风依旧很大,吹得人头发四处飞舞,不过好在对丰望石没什么影响,他一直都是寸头,现在对汪迟玉也没什么影响了。
长久的沉默过后,汪迟玉突然间开口了,声音好似变的有力,连面貌都精神了一些。
丰望石知道,这是回光返照,他的心颤了一颤。
“好久不见啊。”
“好久不见。”
两人都心照不宣地没有提及当年的事,哪怕丰望石仍然觉得汪迟玉做错了,可在生死面前,这些都是那么的无关紧要了。当一个人死后,他的大部分错误都会被原谅。
汪迟玉慢慢的开口,“我觉得我们两个人的名字取反了,你才是温润的玉石,对谁都那么友善又耐心;而我就像一块愤怒的石头,曾经横眉冷对千夫指,只想凭自己闯荡出一番事业,如今却是只能无声的呐喊了啊。”
“你才是完美的玉石,我只不过是块平凡的石头而已。”丰望石苦笑。
汪迟玉神色忽然黯淡,丰望石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立马坐立难安起来。
汪迟玉见他这副模样,晃动了一下手掌,“不必介怀,人各有命,呵呵…你还是老样子,生怕惊恼了他人,却又只是折磨自己……我死去后,希望你能改变一下自己。”
丰望石不说话。
“我这几年在谷城,知道你在做什么工作,不过我只是远远的看着你,希望你不要见怪。”
“哪里的话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我也不想麻烦他人。更何况我现在才知道你的情况。”
“你现在过的满意吗?”
“还算…满意吧!”
“是吗?”
丰望石又不说话,低头望着交叉的双手,他心里想着,不满意又如何了,自己的人生好像一眼就望到了尽头,辛苦打拼才来到公司最为平常底层的岗位,然后再没升职,熬不出头,但也不想跳槽。
经历过苦难的平民百姓好像是这样的,一有稳定的生活便想要停下,觉得每前进一步,都像是一种莫大的挑战,与其说是不愿再冒险,不如说是不敢了。曾经挥洒下的汗水也只能像咸腥的海水一样锈蚀自己过期的梦想,自身的活力在日复一日的相同中蒙上了一层灰,慢慢失去了应有的价值,如同一头浸在沼泽里的腐朽老树桩。不,也许自己本来就毫无价值。
汪迟玉看他这般模样,嘴角微微上扬,话头一转,继续说道:“你不是喜欢听摇滚吗?itisbettertoburnoutthantofadeaway.”
丰望石虽然不懂英文,但这句话还是听的明白,他最熟悉不过的歌词,是他的手机铃声,源于柯本的遗书。
丰望石:“与其苟延残喘,不如纵情燃烧。”
“回月溪镇看看,回去看看,那里有我想给你的东西,当然这一切都看你自己怎么选。记住,永远,永远,别丧失最后的热情。”
说完这句话,汪迟玉便再没开口,他躺了下来,闭上了双眼。
博尔赫斯曾说过,见过宇宙、见过宇宙鲜明意图的人,不会考虑到一个人和他微不足道的幸福和灾难,尽管那个人就是他自己。那个人曾经是他,但现在无关紧要了。他现在什么都不是,那另一个人的命运。
此刻汪迟玉就像一头垂垂老矣的雄狮,毫无疑问,他快要死了,但他从没有被谁打败。他未曾对自己朝露般短暂的生命咆哮,他淡定且从容的接受了自己的命运。
日落时分,风渐渐的小了,云层散开,夕阳的余晖静静的撒在汪迟玉的病床之上,平添几分神圣和肃穆。
高跟鞋的踏声急促的靠近而又停在门口,汪迟玉看了母亲最后一眼。
保温桶里的饭菜稀里哗啦掉了一地。这只摇摇欲坠的高脚杯终究还是摔了个粉碎。
按理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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