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1 梦中所见(1/1)
我走在正常上班时每日都会经过的路上，鞋下踩着熟悉的、坑坑洼洼的水泥路面，我看到许多人停留在我的前面，在如白纱一样的薄雾中化成一道道若隐若现的模糊人影，造就了通行障碍。
救护车的蓝灯在一片雾蒙蒙中闪烁，我听不到任何声音，包括救护车特有的鸣叫，这一片空间都静悄悄的，保持着死一般的静默，好似落根针都能发出刺耳的碰撞声。我眯起双眼，仔细分辨白雾中若隐若现的事物，看出那些是一眼数不清数量的担架床，乍看之下密密麻麻地相互挨着，其实中间留了些许能让一两个人通过的间隙。靠近救护车的那几张担架床的铁栏杆上反射蓝灯的亮光，更显得诡异，那种森冷的蓝似乎能透出死亡之海般的冰寒气息。每一张担架床上都毫无生气地躺着白布包裹的人形物体……我知道那些人形物体是一具具尸体，正如同我很清楚地知道这是一个虚幻的梦境。
人内心最深沉的、最恐惧的、最在意的事物，往往都会通过梦境呈现在人的面前，让这个人在寂静的午夜无处可逃，清楚地认知到自己被负面情绪一点一点吞噬。我以前遇到重要的考试的时候，总会梦境有杀人狂或怪物在追杀我，现在这个梦境还没有曾经的梦境可怖，至少我没有被吓醒，并且让我清晰地认知到这就是一个梦。
也许，等我醒来的时候便不会记得此刻的所思所想，连这个梦本身都会被彻底遗忘，可我依旧在夜深人静时做了这个梦，原因无他，只因为这是我内心最深处的想法的具象化。
我的脚步停留在原地，看不清面目的男男女女在不远处三五成群围着凄冷的担架床，几乎填满了担架床与担架床之间原本就不多的空隙。他们年龄不同、体型各异，我甚至看到有人抱起被白布紧紧包裹的尸体，将其紧紧扣在怀里痛哭流涕，好似想把死去的人嵌在自己的身体里。我的处境虽是如同观看默剧，可这一幕震得我这个杀人凶手浑身一颤，打心底感到于心不忍。当我看到有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正在老泪纵横，浑浊的泪水在面颊上流淌，令我更加感到愧疚，毕竟人生在世，最大的苦楚该是“白发人送黑发人”。
愧疚……原来我并非毫无愧疚，是啊，我怎么会毫无愧疚？我所做的一切充其量不过是“私刑”。之所以被称之为“私刑”，是因为不合法乃至不合理，因为那是一小部分人所施行的、所谓的“惩罚”。可在这个世界上，一个人——哪怕是罪大恶极之人——死去之后，真的没有任何一人会怀念他、为他哭泣吗？不，即使有些人已然铸成大错，还是会有爱他的人为其悲伤。我无法说服自己认可自己的所作所为，自然无法说服任何人接受。
我默然地抬起脚步，走进了人群当中，因为这是我的必经之路。我没有让任何人行个方便，让我方便走过去，身边的人们也没有为我让路，因为他们都没有注意到我的存在。他们沉浸在自己的哀痛世界，而我与他们处在不同的次元。人总是这样，在最关键的时候，眼里只看得到对自己而言重要的存在，别的家伙视若无睹。我并不想站在道德的至高点批判人性——我是最为没有那份资格的人，与之相反，我很羡慕能保护住自己重要的存在的人。
身为始作俑者，我知道这一张张白布下是怎样狰狞的死状，人死后皮肤会变得灰白，眼睛会变得浑浊，加上那些触目惊心的伤口……没有人能死得美丽，哪怕是改变我的那起案件中的被害少女令人感觉震撼的死亡场景也透露着无尽的哀伤，因为死亡从来都不是美丽的事物。但我还是听不到哭声，哪怕只是一点点的呜咽。这是自然的，我从来没有主动关注过每起自己参与的案件的后续发展，因为我很怯懦。
可惜，我无法选择去后悔，因为我无法回到当初，没有人能回到当初。
是啊，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如此轻易地回到过去，改变悲剧，达成完美开端？要知道世界上最有价无市的事物便是后悔药。
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化身魔女的我变得越来越卑鄙龌龊，我为了隐藏自己的存在，为了让世人晚点发现针对摩曼家族成员的复仇者，我甚至会利用别人的杀意。可是，跟我一起进行这此番荒唐行动的男人、至今依旧关心我的莲奈，还有那个被我各种利用却冷脸相待的烦女人……我真的能完全不在乎吗？我不会后悔，亦无法后悔，即使感到孤寂，这也是我自己的选择，怨不了任何人。
让我真正感觉恐惧的是，今后总会有人问我为什么？我之所以害怕这个问题，只因为我无法做出任何回答，我也不完全清楚我这样做的理由，就像许多人不会理解当初宵宵为何要杀死露露，就像许多人都无法理解摩曼家族的成员为何要做出那些事。
我只知道，我会亲手拉下这出连环杀人剧的帷幕，这是我如今确定自己还可以做到的事情。
飞卢小说，飞要你好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