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茫 (一)(1/3)
那一天我离开了我的出生之地,我族之城,一切仍历历在目。整个幽暗地域在我眼前展开,未来将是一种冒险而刺激的生活。种种可能让我的心激昂无比。然而,我并非只为了刺激而离开魔索布莱城,我相信唯有如此,才能贯彻我的信念。关海法陪着我,双刃挂在我的腰际,命运掌握在我手中。
但自步出魔索布莱城的那个命运之日至今,已有四十年之久,那位年轻的黑暗精灵崔斯特·杜垩登,却仍然无法理解时间的真相——为何当生活中没有其他人来共享时,时间流逝得如此缓慢?我年轻而活力蓬勃的心灵,曾向往体验这种孤独的试炼,甚至以为能如此度过数百年。
当你度时如日,度日如年,百年对你来说该算多久?
在幽暗地域的城市之外求生,只要抓到诀窍,粮食不至匮乏;只要懂得隐藏,生命安全也无虞。然而在拥挤热闹的城市之外,幽暗地域有的只是孤寂。
当我成为空旷坑洞中的生物后,生存对我而言是容易多了——但也困难多了。生存所必需的生物技能与经验增长了,所有闯入我地盘的怪物,我几乎都能制服;偶尔碰到无法击败的,我也绝对能毫发无伤地逃离。但,没有多久我就发现,有一种报应是我无法击败也无法逃开的——事实上,我逃得越远,就越接近它。我的敌人是孤寂,是沉默无声的甬道中无休无止的寂静。
每当我回顾这许多年时,总是讶异于自己的改变,对于自己当初竟然能忍受如此境地感到不寒而栗。所有理性生命的身份认同均来自于语言,来自于与周遭其他生命的沟通。失去这种连结,我也跟着迷失了。当我离开魔索布莱城时,我决定自己的生命要服从于我的信念,丝毫不予以妥协的余地。而,几个月后,独自一人在幽暗地域中度日,生存成了我生存的唯一目的。我变成直觉的动物,懂得算计、诡诈,却不再思考,除了精进求生技能外,从未用心于其他事物。
关海法救了我。它将我从无数怪物的魔爪中救出,同时也将我从空虚的深渊解救出来——这可能少了些戏剧性,但却不再致命。我是为了那些有黑豹陪伴的日子而活的,有另一个生物听我说话,虽然有点勉强,但已堪告欣慰。除此之外,关海法也是我的时钟、日历:它每隔一日会从星界来陪我半日。
一直要到这段严酷的考验结束后,我才真正体会到,生命中这四分之一的时光对我而言是多么重要。如果没有了关海法,我不可能坚持这么久,更不可能有求生的意志。
但,即使有关海法在身边,我仍然越来越对战斗感到矛盾。我曾暗自希望幽暗地域的居民向我证明它们比我更强。被尖爪或利齿撕裂的痛楚会超过空虚与寂寞所带来的吗?
我想不会——
崔斯特·杜垩登
第一章周年礼
在神堂外黝暗的狭小前厅中,玛烈丝主母不安地在王座上张望。对于黑暗精灵而言,时间往往足以十年为单位计算的,但这天确实值得于玛烈丝的家族史上记上一笔:杜垩登家族与赫奈特家族间的秘密战事,至今已迈入第十周年。从不错过任何一场庆典的马烈丝主母,已为她的敌人准备了一份厚礼。
玛烈丝的长女布里莎·杜垩登是位高大健美的黑暗精灵。她紧张地走进前厅,眼神看起来并不寻常。“早该结束了!”她边咕哝边踢开一张三脚小凳子。凳子被她踢翻在地,撞掉了蕈状椅面的一角。
“女儿,耐心点,”尽管玛烈丝也有同样的想法,她的口气仍带了点责怪之意。“贾拉索是个细心的人。”布里莎在母亲提到那位无法无天的佣兵头子时,转身向雕饰华丽的厅门走去。玛烈丝并未忽略女儿的举动背后的含意。
“你并不赞同贾拉索和他那一帮人。”主母冷淡地说。
“他们没有家世背景,根本是一窝盗贼!”布里莎背对着母亲激动地回嘴。“魔索布莱城不欢迎低贱的盗贼!他们破坏了我们社会的自然秩序,而且他们还是男性!”
“他们对我们很有用。”玛烈丝提醒女儿。布里莎想指出雇用兵团所付的高额费用作为反驳,但还是理智地闭嘴不语。自从杜垩登——赫奈特之战开始以来,她和玛烈丝就一直意见相左。
“没有达耶特独立佣兵团,我们无法对敌人采取任何行动,”玛烈丝继续说:“佣兵,或者你所谓的卑劣的盗贼,能让我们掩蔽身份作战,我们家族就不至于被指认为犯罪者。”
“那么,为何不快点结束?”布里莎猛然转身面对王座,质问道:“我们杀了赫奈特的士兵,他们也杀了我们的人,然后两家都继续征兵打仗!这样下去足没完没了的!这场战事中唯一的赢家是达耶特雇兵团的土匪,或赫奈特的席娜菲上母雇用的随便一个佣兵团,背包里塞满了两家的金银珠宝!”
“注意你的言辞,女儿,”玛烈丝生气地大声制止女儿:“你是在对一位主母讲话!”
布里莎再次背过身去。“札克纳梵牺牲的那晚,我们就该立刻攻击赫奈特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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