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羊角巷(1/2)
午夜过后,金桂坊原本一般的生意愈发清淡,除了个别红倌人有客留宿,其余姑娘都关灯打烊了。
小茶壶也终于得闲,打算回二楼的耳房好好睡上一觉,安慰一下受伤的心灵,左脸被赵公子所打的五指印仍未消退,加上额头兀自隐隐作痛的大包,今晚过得很不愉快。
他心中咬牙切齿:姓赵的,等小爷发达的那天,一定打回去!
话虽如此,小茶壶并不觉得自己真有那一天,牙人属于下九流的贱行,便是发达了也上不了台面,远不如士人的身份尊贵。
“小茶壶,金婆带话来,让你忙完就回去看她。”李妈妈忽然从黑灯瞎火的拐角转出来,悄无声息的,提着一盏小灯笼,一袭红裙,满脸白粉,衬着黑夜的背景,把小茶壶吓一跳。
“哦。”小茶壶困意顿消,又忍不住腹诽,婆婆自是早就带话了,李妈妈却不提早放他走,压榨至此,真是黑心老鸨。
半个时辰之后,换下绿头巾的小茶壶,提着李妈妈所送的小灯笼,走在京师一条偏僻狭窄的小巷中,夜风凛凛,树影婆娑,前后看不到一个人,感觉相当瘆人,他的内心却泛起一阵温暖。
因为金婆就住在小巷子的尽头,这里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称得上家的地方,甚至连墙根下那若隐若现的尿臊味,都带给他一丝熟悉的亲切。
虽处京师,也非处处繁华,羊角巷就是贫民聚居之地,金婆之所以在此定居,倒不是差那几两银子,而是为了掩人耳目。
毕竟从事逼良为娼的偏门,所买卖的雏儿大都出身贫苦人家,不好招摇过市,来到京师,住的越偏僻简陋,越不引人注意。
小茶壶来到那扇看不清本色的陈旧木门前,虽然已是三更半夜,一路无人,还是忽然吹熄灯笼,警惕地转身四顾,这是金婆所教的反盯梢术。
确认身后确实没人,他才摸黑在门侧鼓捣几下,暗锁“咔哒”一声,门便应声而开。
院内一股栀子花香扑面而来,对门的堂屋纸窗上人影幢幢,他精神一振,昂首迈过门槛,随手带上门,小声喊了一声:“婆婆,我回来了……”
金婆年纪不小,却耳聪目明,尖酸的声音传出来:“臭小子,这么晚才来,是李妈妈又拦着不放吗?”
小茶壶笑嘻嘻地推开堂屋的门:“婆婆,是楼里太忙了,我主动忙到最后的。”
金婆教他逢人只说三分话,人在屋檐要低头,所以小茶壶对她也没有说实话,毕竟婆婆山高皇帝远,李妈妈才是管他的。
堂屋内,明晃晃的油灯照着简单的陈设,几案疏离,居中一张古朴的方桌旁,两人一站一坐,坐在竹椅上的是个老妪,身子干瘪,一袭锦绣,篦满首饰的头发看不出是白是黑,满脸皱纹,三角眼,尖下巴,透着刻薄练达,偏偏又涂脂抹粉,显得老不正经,不像正道之人。
站在老妪身边的是个短打扮的黑大汉,大约八尺身高,生得五大三粗,满脸横肉,眼神凶煞,更不像好人。
然而,小茶壶的眼中却是发自内心的欢喜,因为这两人是他在世间唯一称得上亲人的人了。
老妪自是金婆,黑大汉叫铁娃,是金婆的跟班兼保镖,据说寻常十来个江湖好汉都近不了他身,不过小茶壶从未见过铁娃出手。
看到小茶壶,金婆的三角眼也挤出一丝笑意,对他头脸的伤痕习以为常:“臭小子,是不是又得罪了哪个姑娘了?”
小茶壶苦笑:“还不是为了练习婆婆的相马之术,偷窥杜七娘洗澡,被她打了。”
他没提挨了赵公子一巴掌,有些事必须要自己承担,毕竟金婆不能一直照顾他。
金婆啧啧嘴:“这小浪蹄子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等哪天李妈妈调教出一个新头牌,看她还猖狂不?”
不知猴年马月了,小茶壶心中直翻白眼,却连连点头:“是极是极。”
金婆姗姗起身:“你来了,我也好歇息,快去隔壁验验货,过两日铁娃陪你将这批雏儿出手。”
“得令!”小茶壶笑嘻嘻地接下了这份“美差”,先从木桌上抓起一块点心塞进嘴里,正是他最爱吃的青团,金婆亲手做的,糯米豆沙馅,以芦叶圈蒸,甜而不腻,香糯可口。
“别噎着,锅里还有一大盘呢。”金婆叮嘱一声,便起身回屋睡觉了。
铁娃摸摸小茶壶的头,没有说话,也自去歇息了。
小茶壶连吃了五个青团,又灌下半壶温茶,打个饱嗝,这才施施然走向隔壁的厢房。
吃饱了才好办事,这份“美差”并没有其他人想象的轻松。
一推开房门,小茶壶就被一股混着怪味的暖流所包围,皱皱眉头,干咳一声:“都没睡吧,坐起来让小爷掌掌眼。”
厢房的陈设更简单,昏暗的油灯下,只有一张南北朝向的大炕,边上拉着帘子,将两个红漆马桶跟大炕隔开。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