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后宫密录(1/3)
元寿元年石磨日,天色蒙尘,雾锁京城。皇帝刘欣一早便下得早朝,乘步辇过紫房欲桂宫谒拜,途经中宫椒房殿时,细闻有嘤嘤哭泣之声。因罢免国丈傅晏大司马一职,傅皇后定然难以释怀,心情云愁雨怨的,便急促内侍快辇疾走。
中常侍吕简于辇旁躬身奏道:“启禀陛下:帝太太后已辟谷多日,皇后娘娘悲痛欲绝,终日以泪洗面。为避帝后违和计,万乞陛下行一恩典,移驾中宫位,举案共饮,以播皇恩!”
刘欣乜斜吕简一眼,嗟叹道:“傅家上下都一生好强,昔日与东朝明争暗斗,终是大母赢得了圣宠,东朝弈得了江山。朕承阼始,也曾遣中郎谒者张由,为御弟中山王治理眼疾,孰料大母与冯太后同为昭仪,素有不睦,遂使张由诬陷冯太后诅咒于朕,大母便派御史丁玄审理此案,又着中谒者令史立与丞相长史、大鸿胪丞一同审理,为逼供冯太后,仗毙内侍宫婢近百人,血流成河哇!”刘欣说罢又长叹一声,点头恩准。吕简见状忙扬袖喝道:“摆驾中宫椒房殿!”
时远山如黛,近水墨渲,宫阙高低晕染一片,毫无一丝勾勒之笔。然青锁宫窗内,傅皇后正倚靠凤榻放声恸哭,忽有尚仪女官近前禀报:“启禀皇后娘娘,陛下欲中宫施恩吃席,圣驾已摆椒房殿!”皇后闻听皇帝驾临椒房殿,赶忙拭去面上泪痕,便着尚食女官赶赴庖厨间报备。有司衣为其褪去素服换置华装,然其秀发尚未来得及绾扎齐整,皇帝已着赤墨衮袍,脚登重木赤舄捷足先登了。
傅皇后见陛下进入内殿,便忙行朝王稽拜大礼,且呆呆怔怔道:“罪臣之女傅黛君,囚首垢面,诚乞陛下依咎降罪!”言毕已是潸然泪下。刘欣惊见傅皇后如此行跪拜大礼,忙上前轻轻执手搀起,遂悻悻大声呵斥道:“梓童何出此言?还行此大礼,你叫夫君如何受得,誓欲弃夫君而去么?”吵罢便扶傅皇后在暖榻坐定,又曳袖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滴。
傅皇后怏怏翘首望了眼夫君,看那一脸陌生之相,心情自是激荡难平。帝后按理本就一家,然与其耳鬓厮磨的男人,宛若夜空浩瀚之星辰,时明时暗,空寂飘渺,不知长夜栖于何方;又若春日断线的纸鸢,摸不到抓不牢,亘古盘桓于九霄云外,俨不知归途……
刘欣拨见皇后发髻零乱,上无饰物,心有怜惜却调笑道:“梓童与班婕妤好有一比,娘娘赋《怨歌行》,那可是冠绝古今。梓童单单一深闺怨妇,妄言无辜,以邋遢之侍奉君王,欲自绝于朕抑或责难于朕么?”
皇后兀自黯然神伤,见陛下如此调侃,一时气急,便不问青红皂白回怼道:“班婕妤如此才情,陛下尽可娶了去。妾身一羸弱女子,自是不敌那七尺男儿,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家翁赤足打回方国,身为人子,竟能憋气不吭,苟活这世上还有何意义?”言罢,两行清泪又飘然而下,湮透了刚换的那身白苎素衫。
刘欣见泪便嫌生厌恶,遂起身泠泠喝问道:“前朝之事,后宫切莫枉生动议,外舅若交廷尉议罪,当枭首示众!老祖宗便是听了你的蛊惑不依不饶,辟谷数日,今病入膏肓,皆不好看。敬武公主也是几度怨朕,言辞激烈,难道朕真的是桀纣之君么?”
中常侍吕简见陛下盛怒,忙顿首地下,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哀哀泣诉道:“陛下暂息那雷霆之怒,娘娘贵为中宫后主,上奉太皇太后、皇太后、帝太太后、敬武公主等诸多至亲,以肖小之资统领六宫,着实令人汗颜!说无为而治吧,则我大汉子民只知太后而不知皇后矣!”说罢忙于身后摆手,向傅皇后示意慎言。
傅皇后见状也并未理会,边拭泪水边嗫嚅道:“臣妾乃一高墙女流,日久忝居后宫,不曾为皇家开枝散叶,已属重罪。古语云: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妾身悉知子凭母贵,闲言秽语犹如钝刀,刀刀伤人哪……”说罢又跪伏在天家足前,莺声啜泣道:“妾身自知罪孽深重,伏惟陛下废黜后位,寻一良人母仪天下,以慰圣躬!”刘欣闻听眉头拧紧,“哼哼”嗤鼻了两声,又冷冷戏谑道:“中常侍的好意,人家不听呢!”
吕简瞥见庖厨间宫婢正依序传菜,为转移陛下视线,忙递眼色于太官。太官令何等聪慧,赶忙趋至天家跟前,立容致礼道:“启禀陛下、娘娘:朝食已备,早宴始,烦移步中庭!”哪知天家气头正盛,一声“住口”,气咻咻大袖一甩,直点女官履屐道:“退后!退后!”直吓得一众宫人浑身颤栗,满庭噤声。
刘欣回首,见皇后竟无一丝惧意,恫吓无果,便一身瘫软,上得前来赔笑道:“梓童亲亲,气归气,朝食还是要吃的。”见皇后不理不睬,便又气上心来,“国丈一事,或是拒食死,或是自黜亡,纷纷攘攘闹短长,这这,成何体统哇!”刘欣见宫婢们一个个碍手碍脚的,便挥手怒叱道:“尔等勿视,殿外侯去!如若不然,朕便遂了皇后心意!”
众宫蛾、内侍们闻听口谕都肉跳心惊的,二话不说忙垂首躬身,若逃离火海般一股脑儿地往外涌。刚到殿外,又麻溜儿地垂首立在殿廊两侧,胸中却暗暗轻嘘了一口真气。远离朱天菩萨,心情自然宽和好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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