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允执其中(2/4)
化尽,溶水结冰敷于道上,发出一闪一闪幽幽的磷光。抬头见乌云一坨一坨地于髻边滑过,忽有刺骨的冷风呼啸而起,飞沙走石,在慌乱间刮落了一处檐头,吓得只露出双眸的门卫旋即扯开敷罩,拔腿便跑。有一戴高山冠的谒者见状,无奈摇了摇头,只身搭閤门而入。
孔光这几日正心绪不宁,因韦赏家族圹地濒临驰道,引发皇陵圹地规制纷争,皇帝特下策牒一筒,要丞相代天巡视辕陵。这时有谒者递进通表,言讲大司马董贤欲私过府,便不由一阵惊愕失措。
皇帝欲尊宠董贤,无所不用其极,先张其家族各种裙贵,又为其在西宫北阙营造宫室,令其煌煌“允执其中”。欲禅其位,必尊其贵,局势有异,险象环生。周旋其中犹如过街的老鼠,不知何处为西东。
孔光在阁间蹀踱两步,猛然折身在架几案上抽出一筒《史记》,待拆解开来,见其上有太史公于自序中言明,顺之者昌,逆之者不死则亡。心中方长长嘘了口气,自言自语道:“天意如是,我意安然。”遂将《史记》丢于架案,着令近侍差人铲冰敷道,喜迎贵宾。
孔光着便服出得相府大门,与周边门卫搭讪几语,眼光却始终不离西宫东阙司马门。时有冷风灌门而入,孔光不由打了个寒颤。户曹将一袭裼锦裘袍披挂上去,却被孔光疾手拨拉下来,且自若清风道:“求木之长,必固其根;欲流致远,必浚其源。心存敬畏,战战兢兢,方能三省吾身呢!”说罢若一尊雪砌的冰雕,在寒风中颤颤伫立府门之前,静侯新贵大驾光临。
日头若蛋黄般于薄云间游走,随行的风圈,眨眼间将薄云驱赶得七零八落,层层曜耀着七彩的光环。在风圈之下,飓风骤起,只刮得东阙的一列大榆树东摇西摆,之下的行人仓惶间纷纷躲避,大地遂混浊一片。
孔光倒吸了一口凉气,正要收拢袖头,见尘幕里斜刺杀出来一驾驷马安车。待拨眼细观,钿车宝马,朱轮华毂,忙躬身揖礼,退至中门,驷马安车便过得府门顺阶而上;孔光令人大开中门,又躬身揖礼退至閤门,安车过中门又赴黄閤门而来;孔光又着人敞开閤门,又躬身揖礼退至暖阁;钿车宝马一跃而上黄閤门,见孔光躬身揖礼处,便是丞相燕居听声之地了。
只见董贤踌躇满志地下得安车,便跑到孔光跟前躬身回礼道:“贤何德何能,承蒙丞相如此高义,贤愧汗无地呀!”孔光恭恭谨谨扶他入内,到席榻前又蹲下身段与其解履道:“大司马以年少大贤居位,乃国之福万民之愿,老朽不才,愿与董公牵马坠蹬,结草衔环!”董贤听罢忙摆手谦笑道:“丞相待我,不啻恩同再造。我一报时童子,无德无才,被天家惊为天人,实愧天怍人哪!”……
今日丞相待客之姿,早被府内府外传为奇谈。但凡在府中捱过两年三年的丫鬟或府卫,皆或多或少悉知一点丞相这一职位的风险。有一黄毛丫头见贵客是如此美男,又见君侯待他恭谨如厮,不禁浮想联翩,多嘴多舌地试问老婢道:“公子何许人也,长相竟如此甜美?若是能过府做个婢子,便是日日欺凌于我,想必奴家也是愿的。”说罢羞赫地低下了头。
几府卫就近听得捧腹大笑,老婢气得不打一处,竖指怒斥丫头道:“没羞没臊的贱胚,真想撕岔尔的两片,但凡矜持一点,也不致口吐象牙!”见丫头气嘟嘟别过脸去,一府卫忙上前献殷勤道:“小姑你道那是何人,当朝大司马董贤哇!这几年丞相换了五茬,一个个是不死即伤,此任丞相倒是眼儿活。”说罢意犹未尽,窥眼四望,见无外人方压低嗓门又道:“马屁一响,黄金万两。”逗得丫头开怀大笑,忽闻得背后有人咬牙崩出几个字来:“笑不露齿——”原是老婢一破鞋砸来,丫头见状拔腿就跑。
温室殿得知丞相孔光事董贤三迎三出,送迎其谨,不敢以宾客钧敌之礼,便喜不自禁道:“圣卿今日私过相府,实实得益匪浅。子夏终是悟了官道,得孔府襄助,万事可成。听闻丞相长兄孔福,已回鲁国承授褒成君位,长子孔房赋闲在家。”董贤见陛下数起孔家不遗巨细,便笑问道:“大家是否要与孔家行一恩典?”刘欣听后笑而不答,只着中常侍宣尚书令史缮奉简进殿。
尚书令进得温室殿,便向陛下行一揖礼。刘欣问他光禄勋或少府处可有闲职,史缮如实回禀道:“侍郎、谏大夫多有超员,期门仆射尚缺一二。”刘欣听后泠泠笑道:“朝堂向背,当赏罚分明。朕有诏!”史缮听闻“扑通”跪倒。刘欣又道:“着褒成君长子孔房任谏大夫,风闻奏事;丞相子孙放迁常侍,朝王伴驾;门婿甄邯去斄令,迁光禄勋门下期门仆射。如此看来,思称朕意!”史缮称喏退出殿去。
带哨的朔风似利刃般整整刮了两日,把偌大个京城搅的是天翻地覆,过后到处狼籍不堪,金阙琼宇也似海市蜃楼般失却了本真。如此凉凉俟了两日,终是有几片小雪轻轻飘落下来。
小雪落地是黑雨,宫内宫外皆洇湿一地,除却廊下的禁卫,昔日金鼓喧阗的场景早已是人迹罕至。于各个殿舍之内,却又是另外一番喧嚣景象。宫婢们茶余饭后,便三五成群地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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