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麻衣神相(3/3)
/>刘钦见此状心烦意乱,眉头深锁。适逢有奴婢进得后堂,向刘钦及夫人深施一礼道:“家主、夫人,筵席俱备,烦请诸位移步厢阁。”刘钦引大师进了厢房,几人遂脱履入席。酒过三巡,大师趁微醺之机,又一手拉过副席的二公子刘仲。刘仲刚啃下一块牛骨,见大师相面,便笑着配合停止了嚼动。
刘仲面相敦厚诚笃,与长公子性格迥异,便有了一丝心安神定。俟大师微拧双眸,天眼竟开,倏见刘仲胸穿矛梭,鲜血染红。王长孙赶忙以手敷额,目眐心骇,本数九寒天,脊背却隐隐有了一层蒸笼闷过的汗珠,潸潸湿衣。
刘钦心中若洪炉点雪,其意自明,一言不发,只频频劝酒。王长孙不免急张拘诸,他一边持卮吃着小酒,一边不由暗暗思忖:观大汉气脉已显颓势,成帝无子,本帝无后,近支尚有中山王刘箕子一身病骨。再上溯至元帝近支,有淮阳王刘縯已束发成童,甭说这皇室不继,怎么也轮不到刘秀头上。
如此看来,小刘秀之帝相星位非正统可求,揭竿寻难当是必然。一将功成万骨枯哇,何况是江山易主?定血流成河,兄弟伤残自是不言,来之安之,不如挨个看去,谋个解法,亦不负官家知遇之恩。
王长孙思罢又呷了口屠苏古酿,便叫来女公子刘元箕踞腿上,细细观她发葱肤白眉青目秀,似与母亲同模而出,便打趣道:“女公子三岁垂髫,竟与夫人一模一样,是亲生无疑了。”呵笑间又拧起双眸,猛见小刘元只剩下半个脑袋,忙松手放下,舒缓稍许方佯装中酒,展袖掩目道:“屠苏酒呵屠苏酒,尔是妄有驱邪之名,邪恶不屠,倒将老朽屠于无形了!”
刘钦举卮浅尝辄止,一边与大师斟酒一边陪着讪笑道:“小孩家家的,大师莫要再过乏累,人生几何难得相聚,把酒言欢,其不快哉?”王长孙应喏一声,便端起铜卮一饮而进。大师饮罢又拧目细窥刘钦,忽见刘钦脖系白绫,瞠目伸舌之状甚是骇人,忙敛目收神,作无事状,兀自惴惴难安起来。
刘钦不由五味杂陈,无力应酬,便着夫人与大师叙酒,王长孙拗她不过,又连吃三卮,方颤颤悠悠立起身来,佯装踉踉跄跄揖礼答谢道:“岁旦盛请,酒足饭饱,官家有心,改日叨扰,老朽告辞了!”
刘钦劝慰不住便起身离席,紧扶大师出得二门。王长孙便借此机一把攥住刘钦手臀,涕泪长流道:“老朽不才,感念官家知遇之恩,妄活百年。生平得见紫薇星君,何其幸哉、快哉!莫问前途,皆有定数,就顺其自然吧!”说罢拍了拍刘钦肩背,两笼眼角噙满浊泪,却佯装坦然哈哈大笑起来。
樊夫人见大师渐行渐远,忙遣苏水暗裹铢钱,嘱托他一路切莫大意,力扶大师回酒舍小憩。刘钦闪眼见夫人于后紧跟,便以袖遮面,与大师附耳低询道:“大师明示,儿女灾轸可有解法?”王长孙苦笑一声,黯然神伤道:“紫薇血出,万亲覆灭,当属定数,非我等人力所能控制!小公子既为星君转世,定妨人无数,若蓄意压制反而不美。令长不妨早早与他取个小名,若不嫌弃,就叫文叔吧,后作表字,以避讳其锋芒戾气,别无他法。绝世功勋,光耀门楣,也算是祖上的一份阴德,千金难买,夫复何求哇!”待二人跨过县寺大门,方两相揖别。
苏水扶大师渐渐远去。抬头望天,方见这苍穹之间,有雪片若千军万马直扑下来。惊呼间,自中天竟似巨手撕裂般渐渐洞开,红得纯粹,红得透明,红得令人望而生畏。随之,有铁马兵戈之撕杀声,势如滚雷般隆隆而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