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偷桃换李(1/3)
月华如水,浮光疏影,于未央宫椒风殿内却一派通明。那一盏盏青铜宫灯,宛若一个个眉目细长、脸庞圆润、头饰巾帼、曲裾深衣、跣足而卧的宫中青蛾,投射出清幽朦胧的晅曜之光。那光圈又闪耀在后寝阁间出出入入的侍女身上,抻长的魅影便斑駮陆离,至末梢处,却似雪藏有一股清幽的抱虎枕蛟的意味来。
昭仪在隐隐宫开之时,便于稳婆义姝的嘱咐下喝了整整一簋的催生药汤。这药汤是用芫花、天花粉小火煲成,芫花其根微毒以利,有催产、坠胎的神奇功效,而无花粉通月水,可防胞衣不下。到夜半,疼痛加剧,一指指开裂之苦如潮水般时起时落,那撕心裂肺的痛楚令人几多昏迷……
时皓月当空,月华温柔似水般顺阶而下,见阶底清辉洒落之处,有一眯眼嘻笑的髫童,正头戴禅纹金山述饰的通天冠,身穿深衣绛纱小袍,腰佩二尺斩蛇剑,及一黄赤缥绀的绶带,正甜甜地摇手奔来,边跑边“母后母后”地奶叫。那便是娇儿了。
身旁有大司马甄寻见娇儿年幼上不得阶面,便上前四手相扣,一层层跃越那文石之陛,涉赤墀之涂,一层层,扶摇直上。一路上那欢声笑语,便似帘栊上那一串串清脆的风铃般响个不停。俟大汗淋漓地上得丹墀,便一头扎进母亲怀里,且一个劲儿地手指甄寻气喘吁吁地奶叫:“母后母后,这个官儿,孩儿好生面熟。”昭仪便嗔笑道:“此为大司马,乃是呵护我娘儿俩的司南佩呀!”娇儿便折身探视着甄寻,待研摩一番,便随口嘟噜道:“看你与朕亲近的份儿,便认尔做亚父吧!”
娇儿一句无妄之语,顿使昭仪二人红妆敷面,面面相觑,一时不知如何作答。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这血浓于水,骨肉亲情,真可谓心有灵犀。昭仪忙将父子二人拥紧入怀,且看天上那溶溶月华,穆穆流云,柳暗花遮,眼饧耳热,这一切一切,直叫人白首同心,生死相许……
昭仪正静心陶醉其中,忽觉下体又是一阵撕裂般疼痛,浑身股肌抽搐悸动之时,方知泪水已洇湿了一大片鸾凤枕㠴。
“侍医义姝启禀昭仪娘娘,眼下宫口已然全开,想必新贵已按耐不住,为防久卧床褥,抵儿生路,伏惟娘娘起诣架前,立身跪生方为上策。”昭仪侧见义姝谆谆之言,又见跟前自楹梁吊下那两根绳索系于廷杖之上,廷杖两端又各自垂下一农家机织的粗麻布条来,心中不由又痛又怵,香汗淋漓。
俟立身未稳,便有两女医将昭仪两臂裹于布中,并以掌心握牢套结,又嘱其两腿叉开,屈膝作跪姿。且有乳医将秽巾浴入滚水,与昭仪一次次擦拭周身,方有浓浓水雾蒸腾而上,氤氲寝间。几人也如同进了蒸笼,一个个汗流浃背,不知是汗水抑或雾水,朦朦胧胧糅合一处,又晕溜开去。只见四处云窗雾槛,如堕烟尘。
稳婆义姝正扎衣卷袖跽坐身下,见昭仪兀自呻吟不止,忙嘱其一呼一吸务要匀适,髀骨直立,且让户肌张驰有度,以利顺产。这可急坏了阁外的几多椒风宫人。侍吏杏姑小声询问身旁女师:“嬷嬷可曾见过如此生子?”女师横晲其一眼咬牙切齿道:“你个打脊奴,哪里不痒往哪挠。这宫内自先皇伊始,便再无弄璋之喜,你让我一老妪从何得知?”“观娘娘如此受苦受难,真想纵身替了她去。”女师一听哭笑不得,遂轻推一把道:“如此甚好,快去快去!”
二人正推搡啐骂间,忽听得昭仪于阁内一声凄唳惨叫,儿便落了地。这阁外几人听得仔细,见婴儿顺产,一众宫人皆心花怒放,欢呼雀跃。杏姑见大事既定,赶忙嘱太官丞诣庖厨加餐;又嘱司寝泡制豆蔻傅露华沐浴兰汤;见宫灯稍暗,又令内侍宫婢逐个拨亮堂廊烛芯……
这一众宫婢各自忙活一阵,皆又欣喜聚拢到阁前翘首以盼,见阁门轻启,杏姑忙不迭上前诹询:“是太子还是……”话音未绝,便瞠目结舌,往后一仰,兀自昏厥了过去。有西宫少府太医令赶忙出手猛掐杏姑人中,见其缓缓苏醒过来,折身方见乳医端着那瑶盘之上,竟是一具血水淋淋类同怪物的尸身。太医令见状不禁大骇,急忙踉踉跄跄退后几步,众宫婢见状更是一声惊呼,全都甩袖仓惶而去。
这椒风殿生出怪胎之事犹晴天霹雳,风雨欲来。此事若如实报与宣室殿上,就天家这身骨风雨飘摇,定然会气绝山崩。这皇帝一但撒手人寰,滔天的罪名定若那冬月之雪片般翩翩飞来。自己身家如同蝼蚁,若累及三族定遗臭万年。太医令念于此便不敢懈怠,与稳婆义姝交代几语,便夜出椒风,疾赴西临少府而去。
太医令毕竟都一把骨头了,这一脚高一脚低地趋至少府署,大气也未曾出得一口,便急嘱执事通传进去。少府孙云连夜得报,自然惺忪全无,此事只得上报东宫,又担心太皇太后经受不住,便嘱谒者传中垒校尉刘歆驾车同往王莽府邸。这一路之上,有北军刘歆作驭驾辇夫,一则可免去沿途金吾盘查之苦,二则也素闻刘歆与王莽一向交好,便一路扬尘,出西宫东阙,直赴安门西街静园而去。
待三人入得静园中堂,刚刚跽坐那凉席之上,王莽便一脸凝重地一边着原碧调茶,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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