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义不帝秦(1/4)
岚雾今朝重,江山此地深。长安的秋雾似锦缎上的水墨,氤氲濡染开来,有浓得锈疙瘩的,有淡得半透亮的。于地表一团团升腾,随车马一缕缕让行。你朝前走,它退后行,车一直走,雾一直退,真的怕马失前蹄跌进了深渊。
王莽乘轺车直到东宫西阙,入宫内一直朝前走,穿永宁、永寿过长定,便见了长秋及长信的殿宇。再向南拐进覆盈门大道,就到了前殿的须弥座下。长史扶王莽下得轺车,便依例走进了废弃的省庐,见早到的同僚忙旅揖一番,方坐在了蜗居一隅的孔光身边。
司徒孔光一见大司马傍身坐下,疾起身添茶倒水问候一番,末了又挨身跽坐道:“春上本来就拟定过的,大行皇帝务要延挨一二,如今倒好,经西、北二宫这一闹腾,又逐起了大位之争。”王莽一听便无声笑了,“焉能不争?傅太后杖毙冯氏一族百余口人,孙儿上位岂能容她?”
“还笑得出来!”孔光便戳他鼻头道:“你这一笑,仆倒是放心了。不过这留京诸王莫看面上依附东朝,据愚兄所知,那梁王可是受了好处的。”王莽一听便哑声道:“我焉能不知。刘立自阳朔元年袭位梁王,便杀人无度,身负百十余条性命,后又与其姑母园子公主私通,臭名远扬。你我屡次欲治其罪,皆被北宫求情拦下。如今赵太后推出淮阳王刘縯问鼎大位,他梁王岂有旁观之理?”
左将军甄丰见这二人躲一隅私聊,也想上前凑个热闹,就将右将军马宫做了垫背,拽其袍袂像楔子一样大喇喇插身坐下。这甄丰性子率急,只听个只字片语便接住了话茬,颤声道:“那园子与敬武公主皆荒淫无度,真是丢尽了皇室的颜面。尚有这北宫赵太后,包庇梁王事小,最近可风闻那椒凤母子之死,与西、北二宫不无关系……”
此言一出,众皆大惊。王莽搭目见余等臣僚各说其事,便长嘘了口气,哑声道:“饭可以多吃,话不可乱讲。”司徒孔光也苛责道:“你这是哪里吃的熊心豹胆?此省庐重地,三代国母你毁讟两个,怕是诛尔九族都不够砍的!”甄丰也自知心直口快惹了祸,疾伏拜地上,战战兢兢磕巴道:“下臣——草率了!”末了见几人不置一词,便又惶惶直起身来,蔫头耷脑地絮叨道:“无风不起浪,到时莫说我捅了娄子。”
外臣们听宣出得省庐,文东武西地拾阶而上,到前殿正门疾整肃仪容后,一个个方垂头环手地趋进了殿门。
三宫太后已稳居金墀之上,下有居京四王分开两厢。王莽率三公九卿及金紫将军依秩谒拜,后随藩王们分列东、西依次席坐。俟钟磬之声响过,便有宗正卿刘宏在阶前面南宣唱立嗣诏命。诏命一出,太皇太后便悲悯抹泪道:“大行皇帝不永天年,举国哀痛。太史令察得三服之内紫薇星明,念孝元庶皇孙中山王箕子品行端厚,在孺而勤,可继成帝嗣,宜奉郊庙。不知诸君可有异议?”
哪知东朝话音甫落,皇太后赵飞燕便轻施一礼,莺声燕语道:“母后俱忘了那前车之鉴。箕子自小体弱多病,三岁时绕您膝前便四肢抽搐,唇甲皆青。过后每年发病数次,气往上涌,不能言声,直至今日尚未痊愈。绥和二年,又不幸病侵染了眼疾,方扯出张由诬陷冯太后灭门一事。大行皇帝带疾践阼,享国六载,借此汉庭风雨飘摇之即,又欲复之,实非上善之策哇!”
太皇太后听了这话也一时语塞,偌大个金殿登时沉寂一片,静得连根绣花针落地也清晰可闻。此时三公九卿正急得不行,太皇太后却开了口:“北宫所举之人,可是那淮阳王刘縯?”“母后所言正是。”赵太后见老祖宗并未愠怒,不免有些沾沾自喜,便又傲骄地夸耀道:“縯儿今秋十七已满,不比箕子九岁懵童。自小达礼,语未尝妄,其勤勉好学如饥之嗜食。如今四魁有人,不近非色,不取非财,臣妾受重也庶几慕之呢……”
此话未落却惹怒了一人,广阳王刘嘉遂曳笏而出,揖礼力争道:“嘉虽惛愚,非愚不可及。这大汉宗池二十八藩王,叔王不敢说知根达底,纵是哪里放个响屁,本王还是略有所闻的。”此言一出,金殿气氛是活跃了,但见公卿俱掩口哑笑,然墀上有人却掩不住褶子,一脸的忿恚。
广阳王刘嘉却不自知,只管煽风点火、埋头无视,“适才皇太后所言有失偏颇。这藩王宫室论神霄绛阙,非淮阳王莫属,民脂民膏、鱼肉百姓可是出了名的。如今经太后金口一粉,他刘縯倒成了贤善之主,救世之君?岂不叫我等笑掉大牙?”
梁王刘立救主心切,便疾身入池呵斥道:“笑掉大牙的,是尔这黄口孺儿广阳王吧!大言不惭,把我等藩王一并代上,貌似受了你诸多恩惠!”说罢又转身揖礼阶前,“梁王臣立诚乞我汉家天下母,务将此昏悖之人印绶夺下,叉出宫门,永不复禄……”广阳王一听破口笑骂:“你梁王刘立什么东西?年近古稀却劣性不改,身背衙寺百十条性命,又与姑母园子私通。廷尉捕尔横跨两朝,若非北宫裙下纳垢,你刘立恐早已尸骨无存了!”
此语一出,举座震惊。广阳王这番伶牙俐齿直指北宫,这还了得!吓得臣子们疾伏下身去,大气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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