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降尊纡贵(2/4)
…”原碧两眼直盯着家主,半年未见尤感陌生,窝有心事又藏匿不住,索性玉惨花愁道:“家主可是去过长秋?”王莽无意转过面来,料定她是凭空一问,就起身拄锄敷衍道:“先帝遗妃,去那里何干?”不料原碧冷哼一声,“瞪眼说瞎话!真以为奴家好糊弄,那件貂袍是从何而来,莫非从天上掉下的不成?”
这下王莽心慌了,脸子一黑呵斥道:“十三四岁个毛孩子,个头不大,心眼儿不小!”哪知原碧鼻头一酸,珠泪便顺眦角滚滚而下,滴落有声道:“貂袍是我与娘娘亲手缝制,竟偷送与你,真应了国舅班稚的话,骂你是包藏祸心,妄为圣贤!”
王莽闻听原碧此言,浑身顿觉噌噌发冷,无所适从,似是被人兜头泼来了一盆冰水,丝丝凉意直透心底。王莽半晌方踉跄坐定,哑声道:“黄口小儿信口开河,倒是叫老夫惯坏了。”“是么?”原碧双眸气得血红,“赴京之前,班稚曾举家探看娘娘,逗留数日直到小年。小孙孙班固班超躲藏嬉戏,竟翻出了你俩来往的信简,什么久怀慕蔺、蒹葭伊人,真的是丑死人了!”
“非愚则诬,怎没听她与我谈起?”听了家主这番强词,原碧睨视着那双眼睛,末了捻裙嘟囔道:“她怎生敢提,怎敢与你道出实情,还怕你不去勾引呢!”
王莽听了这不道言论,疾起身竖指痛骂道:“背恩忘主,操持外心!”骂罢荷锄折身而归。待出了西苑入游廊之时,惊见原碧曳裙紧跟,满面通红,遮袖而吟,晃着一身吃醋的样子,就料她有了情窦之心。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怜悯之余却也不忘再骂上一句:“其心可诛——”
次日正值逢五常朝,王莽着了具服入宫参拜。待礼乐过后,中常侍在金銮殿墀角奉诏宣道:“元始元年二月丙辰,以大司马、新都侯莽为太傅,干四辅之事,号曰安汉公,益封二万八千户;以太傅、博山侯光为太师,车骑将军、安阳侯舜为太保,皆宜封万户;左将军、光禄勋丰为少傅,封广阳侯,皆授四辅之职;侍中、奉车都尉邯封承阳侯。太皇太后策曰:莽等五公,恩膏溥浃于越裳,治化遐孚于八荒。奉舆呈朝,仁渐义摩,熙熙皞𤾚,共游于尧天舜日之下,立不朽之功,殚宵衣旰食之劳,从古忧勤之圣,亦罕有等伦,允足为万世则效云。”
懿旨一下,满朝称颂,五位君侯遂奉笏出班伏拜答谢,文武百官皆于榻前俯身拜贺。太常卿丙昌代王答礼,见大司马王莽仍诚惶诚恐地伏拜地上,就打算上前奉劝起身,却见王莽奉笏禀道:“大司马臣莽谨奏皇帝、太皇太后:古有一言,无私贤哲之臣,无私事能之士。贵贱不相逾,愚智提衡而立,治之至也。因而微臣忻然遵之,愿受太傅、安汉公号,然所赐封邑,碍难从命!”
东朝听了骤然一惊,急又倾耳侧目道:“又是为何,昨日不说得好好的么?”王莽据理力禀道:“若于皇城吊死问疾,百姓余粮家家充栋;若是私服田间闾里,流民鳏寡人人哭泣。臣莽万难蒙蔽天家,愿同黎民恫瘝一体。民不安居,臣无封事,愿须百姓家家自给,容后再加赏愚臣不迟。”
马宫听了不以为然,便伙同王崇奉笏陛前引经据典道:“赏罚不明,百事不成;赏罚若明,四方可行。君侯以贤德昭天下,莫忘了小功不赏,大功难立哇!”王莽听了复揖当前,且斩钉截铁道:“百姓不足,万难受命,伏惟我天下母灵龟明鉴!”
江山易改,禀性难移,王莽的性子素来如此,若今日受下这釆邑封地,贤德公之誉就徒有虚空了。太皇太后心知肚明,多说无益,就扬袂朗声宣告道:“明公自期百姓家给,朕便随你。新都封邑先加数倍,直至百姓丰衣足食,再由司徒、司空报上封可。”
王莽依旧岿然不动,“封邑倍给,万难领受,非是愚臣有悖圣意,皇室力单,冤事未平,如此恩赐受之有愧!”太皇太后又倾前问他:“何为力单,何为未平?你且当堂道个明白!”王莽听了洪声奏道:“建平三年,故东平王刘云冤狱案,息夫躬、孙宠、宋弘三人联手诬陷东平王造反,王后被人屈打成招,身首两分,冤沉地下,子孙流离。我新朝自当沉冤昭雪,宜立东平王太子开明为王,故东平思王孙成都为中山王,奉孝王后。另,今皇家凋敝,天子孤寂,亟应扩充皇室亲族,宜封宣皇帝耳孙信等三十六人皆为列侯,以广继嗣。”
王莽奏议切中时弊:幼帝孤寡,社稷难安,三服之内察无血亲,若皇室一枝再无扩容,只怕是三七之厄躲无可躲,一谶成真了。文武百官皆出班附议,东朝也不由感念落泪道:“东平王冤事牵涉甚广,盖有东平王后谒、国舅伍宏,还有我那不成器的安成弟媳放,一个个皆弃于东市,冤魂无归哇……”诉罢已是满面潸潸,声嘶力竭了。
众臣不忍东朝恸哭,便哀求务要保重凤体,自己却哭得一塌糊涂。东朝见幼帝也跟着啜泣,尤怕孙儿担惊受怕,就遮袖拭泪哑喝道:“这便准了明公奏请,交尚书仆射拟事吧!如今有了四辅臣子,朕方知这浑身瘁累,也该享享清福了……”东朝玉言刚滚落一地,便有太常扬袂宣道:“众卿平身——”
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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