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日食之凶(1/3)
下得早朝,左将军公孙禄与前将军何武便以常服拜会丞相府。丞相府位于未央宫东阙与长乐宫西阙之间的安道北临,紧依武库。丞相王嘉见二将军私过相府,便于后花厅暖阁设宴,三人推杯换盏,相谈甚欢。
前将军何武趁酒意微醺,便蚕眉上挑,怒目圆睁道:“傅晏小儿,为司马一职,竟与息夫躬沆瀣一气,诬陷南单于佯病不朝,妄图重挑两国战端。岁旦迫近,又谗言天家说:匈奴单于来上游屡次厌人,再来便不予朝见。南单于何辜之有?来与不来都招惹无辜之祸!”
王嘉抚髭呵笑道:“傅晏、息夫躬包藏祸心人神共知,然国舅丁明怀瑾握瑜,也深陷蛊中。当今天家并非不察,确有伐罪吊民之意,欲重树武皇帝之威罢了!岁旦朝会,为迎合北、贵二宫,丁傅两家定有封赏。省庐董贤以媚惑主,三方外戚逐鹿殿堂,鹿死谁手尚未可知哪!”
左将军公孙禄剑柄一铮,忿忿不平道:“丁明乃君公故交,又久经战阵,迁大司马无可厚非,若要流于傅晏、董贤佞臣之手,我等干臣定颜面扫地,永无宁日。论彪炳战功,上有前将军何武,车骑将军韦赏,哪里轮得傅晏、董贤之流哇!”
前将军何武闻听公孙禄满口赞誉之词,顿觉愧天怍人,猛拍几案道:“我何武乃一粗人,御史大夫任上便与傅家三番交恶,如今自保已属不易。中子将军素与匈奴相善,不战而屈人之兵。今惟左将军马首是瞻,小厮只应牵马坠蹬罢了!”
王嘉一听便云淡风轻地笑道:“君公为人,嫉恶比周,鲠固清明,昔日领御史大夫位列三公,今日何以谦卑至此呀?”见丞相夸表,何武不由面红耳赤,郝颜汗下。酒过三巡,有司直来报,中垒校尉刘歆着单骑以至门外。王嘉忙吩咐司直引刘歆到二庭暂候,二将军闻听皆起身告辞,王嘉便引二人于后门出府。
待王嘉折回二庭,见刘歆正酣畅饮茶,便拱手寒暄道:“不知皇叔驾到,有失远迎!”刘歆忙起身回礼道:“丞相过歉,令子骏汗颜呢!”两人落坐后,见奴婢从后堂趋来续茶,便有心打趣道:“适才见府门拴马桩上系两匹军马,我巡检到此,不为别的,就想讨杯水喝,不想叼扰了丞相公务。”
王嘉思忖两将军从后门再赶赴前门骑马,便慎笑道:“适才有客人闲聊饮酒,听闻大人来访,忧妨碍公务,从后门辞行罢了。子骏戎装莅临寒府,这哪里是粗茶淡水的事,不妨直说!”
“诸事繁冗,长话短说。”刘歆锁眉留愁道:“南单于大朝会拒觐长安,则如息夫躬所言,战事恐一触即发;然单于来朝,天家又以厌人为由推诿不允,恐两国嫌隙日重又生事端,君公以为如何是好!”
王嘉只顾饮茶笑而不答。刘歆呷了口热茶又道:“大司马一职事关国运,须遴选秉正忠勇之士。昔有帝师师丹,后有新都侯王莽,再后傅喜,皆为国家贤良股肱臣子。然傅晏、息夫躬之流,因司马一职不惜发国运之战,可悲可叹呀!天家又着一毛头孩童署理军务,可笑可悲之极。君公为人公忠耿直,屡屡直谏有悖圣意,日积月累必受其伤。今有大贤困居新野,有孔夫子囚于太学,丞相宜早运筹帷幄,招贤纳士罗至朝堂,两权相害取其轻,则丞相高枕无虞了!”
王嘉听罢甩袖而起,在阁间蹀躞来去,末了思忖道:“如今天家忌我多时,身死有益于国,不敢自惜,与奸佞廷斗,枉顾生死。巨君下野已逾三载,以清明贤德扬名于世;前丞相孔光,乃圣人孔子十四世孙,太师孔霸之子,只因性格刚直,贬黜太学之中。朝廷若得此二人,则可重拾文景之治,乃天下一幸事!”刘歆点头称是。
元寿元年岁旦那日,金轮刚刚露出一丝胭脂色,一年一度的大朝会便悄然开启。在噼啪作响的爆竹声中,京城长安阳和启蛰,终于迎来了普天同庆的新一天。自安门大道至未央北阙,阊闾御道、阆苑琼楼,七彩宫灯彻夜通明,南北禁军频频调动,各色的旌旗也在寒风的侵袭中猎猎招展……
而于擎天苍松翠柏之间,远处似有袅袅霜雾氤氲着北天之宫阙。御道两侧,帷幄林立。大汉秩俸六百石以上官员,文东武西,正依品阶奉贺礼徐徐趋行。
未央宫金銮正殿巍峨壮观,东西泛五十余丈,高入云端。殿前左为斜坡御道,好乘舆而上,右为九十九级汉白玉台阶。金殿以木兰为椽橑,文杏为梁柱,飞檐之上召才仙人驾雾腾云,玉石栏杆在霜雾中如坠仙境,回廊柱础上精雕有栩栩如生的猛龙。禁军若石雕般持戟伫立,威气咄咄逼人。
吉时已到,钟鼓礼乐声骤起,一行行汉家宫婢个个头挽高髻,上着束袖交领短袄,下穿明黄丝束胸襦裙,一个个手执宫灯、法乐法杖及九华羽扇,簇拥着一顶十六抬舆驾自北缓缓而来。
廊庑周遭翠幕遮,禁林深处绝喧哗。舆驾沿紫房廊庑凛凛而至,在一人多高的六鼎铜铸香炉前缓缓落下,便有两内侍跪奉皇帝下驾临朝。今日刘欣头戴十二旒冕冠,着章纹赭黄上衣冕服,朱色章纹下裳,抚玉带欲拾槛而过,便有太常卿杜业殿前高呼:“吉时到,陛下临朝!”钟磬之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