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分裂世界(一)(1/2)
张致成长于宜田船务局职工大院,他的父母都是船务工程师。同样身为船务局子弟的许楠和张致从小便是邻居。根据许楠的描述,张致父母是恢复高考后首届大学生,宜田市船务技术骨干,在小小的船务局里当了近二十年工程师,把省里、市里的业务评奖拿了个遍。张致小时候并未显示出过人才能,他的父母也没有时间、精力和金钱去设计规划他的成长之路。两岁的时候,张致就被托付给了船务子弟托儿所,从此在船务子弟教育体系中一直读到初中毕业。他几乎没在校内课程与考试中花几分正经精力,总是以最快的速度完成老师布置的作业,大把的课余时间,一半用来探索他爸妈整箱的书籍和图纸,另一半则挥洒在篮球场上。除此之外,他最喜欢的,是跟着爸爸妈妈来到船舱里,来到甲板上,听他们讲船舱里的每一处机关,看他们指明风的方向。
初三的时候,张致意识到,船务局是没有能力办一所高中的,再不好好准备中考,他就真的没地方上学了。于是,经过一年自觉认真的学习,张致考上了宜田七中,也是当年中考宜田唯一一个在物理考试中得了满分的学生。
宜田,这个江边的内陆八线城市,好山好水,很土很穷。从前,宜田的孩子去省城,很不错;能走出本省,有出息;能去首都或沿海城市,了不起!至于出国,只是一个概念而已;而去美国读书,更像是一种神话或笑谈。在张致之前,几乎从来没人想过宜田市的孩子可以参加美国高考,申请美国大学,更没人知道具体该怎么做。
可是,没有人走得路,不代表到达不了远方。
在上一个短暂的暑假里,张致参加了全国高中生物理竞赛,不仅得了一等奖,还熟识了省城乃至全国名校的师生。在这个过程中,张致发现,哪怕是全国最高级别的物理竞赛,也只是继续向上攀登一把“梯子”,作为高中生的他虽然得到了全国一等奖,但也仅仅是站到了物理学的“大门口”,他需要打开这扇门,去看另一个更大的世界。他在比赛中得知,近年来国内物理竞赛的获奖者很受美国高校欢迎,又通过父亲的老同学结识了几位美国常春藤院校毕业的学哥学姐,这才知道,打开新世界大门的钥匙在美国。
张致不是一时兴起,不是心血来潮。他查阅了大量资料,从历史、区位、强项学科、招生流程及录取偏好几个方面,几乎把美国排名前三十位的高校研究个遍。他请教学哥学姐的申请经验与学习体会,系统客观地总结了自身优势、劣势,分析了自己的专业偏好与天赋倾向——这样过了三个月,他不声不响地往返几次省城,突击参加了托福和SAT考试,向精挑细选的五所高校递交了申请。接下来,他一如既往地在七中上课、考试,和萧梓舟一起发起给困难学生的捐款,除了请班主任袁承乐、主课老师柏常青和校长姚俊峰为他写推荐信、去教务处开成绩证明,几乎没有任何痕迹显示出他在做一件不同寻常的事。又过了两个月,北风吹来了冬天最后也是最猛烈的寒冷,明朗的空气预示着新年的到来——张致在一个清晨的早读课间收到了从美国费城寄来的录取信。
七中乃至整个宜田市为之轰动,不久后,张致便登上了《宜田日报》的头版。作为宜田有史以来第一个被美国名校录取的高中生,作为土生土长的宜田人,张致和父母收到了各类邀请——市领导为他们安排报告会,省级新闻媒体请他们分享心得,还有七中请他做专场经验分享……不过这些都被张致婉拒了。他依旧在七中上课、考试,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还要继续参加高考一样。
关于出国,张致十分沉默,以上这一切都是许楠综合了船务系统内部的各种八卦信息之后转述给沈若乔的。
沈爸爸曾经在《宜田日报》工作,这一段时间见七中才子接连登上头版,不无感叹地说:“这两个孩子,品学兼优,一个阳光帅气,一个深沉从容,真真是年少有为!”说完便笑意盈盈地看着两个女儿。
若乔终于想起了她关于张致还未解的疑惑——她和张致在其他什么地方见过吗?为何他似乎与她十分熟悉?若乔真的没有印象了,她只依稀记得,不论是在江盛妈妈病房里,还是考场外闲谈美国金融危机的时候,张致好像都是双手插在裤兜里,随意舒服的姿势。
若乔想到:我还没有来得及认识这个人,他便要走了——心里有些失落——接着又想:美国、费城,好远的一个地方,只有看电影、听音乐和看篮球赛时才觉得这个国家和自己有些关联。小小的宜田,怎么可能有人去的了美国呢?然而,如今就在宜田,在她认识的人当中,有人完成了这件几乎不可能的事,若乔由衷佩服。可是,再接着,是惭愧带来的否认。若乔想到,既然宜田有人完成了这件事,说明“小小的宜田”并不是导致宏大目标无法达成的原因,真真是路由人探、事在人为,只是这个人不是她而已。
这种对比之下的羞愧感在一瞬间冲淡了若乔对张致本身的印象与好奇,让她在自我否认的情绪中陷入反思,又似乎在反思中找到了动力与希望。在冬天的严寒达到鼎盛的时候,七中一场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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