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袔衣(2/6)
王听后大为震怒,虽然他早已将阳歌公主视作不祥之人,可公主毕竟是自己的亲生骨肉,怎能由得外人仅凭一则批言说处死就处死?何况,凡帝王者,最忌人谈江山气运。若是天降祥瑞,预示他澹台一氏千秋万代还则罢了,可瑶光口口声声竟说出“易主”二字,岂不大触其逆鳞?因此,王当即便以妖言惑众为由,将瑶光下了大狱。可奇怪的是,那瑶光既不申辩也不反抗,而他姐姐玉藻王妃竟也毫无袒护之意,就那样任由自己的弟弟进了天牢。
接下去的一年,诡异的事情果然接连发生了。一切正如瑶光的批言所示,黄河水患、外胡入侵、江南洪涝、岭南内乱果然交替出现,而且刚好都在正月、四月、七月和十月,正应了那句“上见四孟”。
再后来,阳歌公主突然病夭,而与公主生前一切有关联的人,包括乳母、宫人、太医等全部被处死。一时间,王宫之中血流成河,一车车的尸体被拉出宫秘密掩埋,恐怖和血腥经久不散地弥漫在王宫四处。人人都知道公主没有病,是王下令秘密处死了自己的亲生女儿。可王是一个爱民如子的好王,连国民都能当成儿子来爱的好王怎么可能杀死自己的亲生女儿呢?何况,一个连亲生女儿都能痛下杀手的王还能否继续爱民如子,是谁也不能保证的。所以公主只能病夭,绝不能有第二种可能。从那以后,阳歌公主就这样从宫中消失了。她消失得如此彻底,好像从来没有出生过一样。宫中乃至整个王城人人自危,所有人对“阳歌”二字噤若寒蝉,甚至连“公主”一词也都不敢再提,谨防祸从口出。而瑶光,也便是在那个时候被册封为了当朝国师。
映月是偷偷听了父母的谈话才得知这桩秘密公案的。她虽然从小就知道有这么个禁忌,可至于究竟为什么却一概不知。所幸“阳歌”这二字也并非常用,久而久之也便淡忘了。直到几天前,她教竹桃偷听父亲与人议事,得知王赐给自己的封号恰恰就是“阳歌”二字时才猛然记起。映月明白,若自己直接去问父亲,他必定不会如实相告。可是册封之日转眼即届,此事来得蹊跷,父母必会私下商议,于是便时时留心想要探知真相。
上官仁与聂氏均无法猜度王的此举究系何意,亦无从得知这到底是王的意思还是国师的阴谋。可无论如何,此事当中端的透着十分古怪。夫妻二人哪里忍心让女儿身涉险地,可是阖族的性命和荣辱亦非儿戏。如今王命已下,映月明白父母的为难,左右思量后终究还是认为需以大局为主,于是毅然决定奉旨进宫。
这五天当中,阖府上下忙作一团。册封郡主,规制仪式都非同小可,一应的礼服、礼器均需加紧制作采办。侯府上下的丫鬟仆人们都只道家中要马上要出个郡主,个个与有荣焉,忙得兴高采烈。可他们哪里知道,主子们却终日为此愁眉紧锁。
映月显得比平日更加高兴似的,跟着忙前忙后。吉服的颜色、花纹,礼器的品类、规格她都一一过问。她劝慰愁眉苦脸的父母时,说的话也是俏皮的:“也许真是为了给王妃祝寿才让女儿进宫排舞的。再说,就算国师想用女儿来钳制父亲,只要父亲手里一天握着兵权,谅他也不能如何。说不定,宫里头锦衣玉食,女儿倒乐不思蜀了呢。”
聂氏知道女儿故意说些话来让她和丈夫宽心,于是也便含着眼泪笑嗔道:“你这丫头越大越会胡说八道了。满脑子尽想着锦衣玉食,连爹娘也不要啦!”映月嘻嘻笑着过来搂母亲的脖子,像小时候那样撞到聂氏怀里撒娇。上官仁在一旁看着娘俩笑闹,叹了口气,只好摇头笑了笑。
02
册封之日天未亮,聂氏便来到映月房里,说要亲自为女儿梳妆。她一进门,便将房里的丫鬟全支了出去,又让自己贴身的婢女并竹桃在外面守着,不许任何人进来。
映月本来睡眼惺忪,见母亲清退了下人,便知她定是有话要说,顿时也清醒了。她瞧母亲穿的还是和昨天一样的衣服,发式丝毫未乱,可是面容却十分憔悴,显然是一夜未睡,于是忙掀帘下床,问母亲到底怎么了。
映月扶母亲坐下,刚一触到母亲的手,便听见她轻轻“诶”了一声,同时吃痛似的将手往回一抽。映月急忙摊开母亲的手来看,只见无数条细小的血口子密密麻麻地爬满了她的手掌。聂氏赶紧将手掌一蜷,冲女儿温柔地摇头笑笑,笑容里满是舐犊之情和深深疲倦。
“娘,你的手……”
“不碍事,先别管这个了。”聂氏打断女儿,同时从怀里掏出一物,抖落开来,原来是一件簪绿色的袔衣。“赶紧把这个穿上。”聂氏说道。
映月脸上一红,同时心头更是大惑不解。她心想,从十几岁起,这种贴身穿的小衣、肚兜便都是由自己亲手缝制的,母亲如何会突然一大早神色慌张地跑来送这个?莫非母亲一夜没合眼,又伤了手,就是为了通宵缝制这件小衣?可若说这是送给自己做郡主的礼物,也未免太奇怪了些。金、银、珠、玉什么送不得,为何偏偏是件贴身私密之物?从小到大并从未听过家中有此习俗。
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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