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者札记·溺死的鱼(1/1)
他像个疯子，娇贵而自以为是。
似乎别人吃得的苦他吃不得，别人经得的痛他经不得。
他一面向外交流却显得封闭，一面又不断深挖向内，企图窥探自己那虚无冷漠的心，企图弄懂自己一举一动下隐藏的驱动力。
他成功了吗?没有人知道，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只觉得这世上充斥着未知的意外，每一次当他做好充足的准备，却总被不可抗力打乱一切计划，每一次当他衷心希冀某件事，哪怕临门一脚，也往往以失败告终。而若是当他打破现实的阻隔，去完成了计划的事，那在不远的未来，这件事便雪崩一样溃倒，死死地压在他的心底。
在这样的生活里，自己行事的原因真的重要吗?哪怕弄清楚了这么一件事，可在命运摆布下，他做出的事，又有多少是伊始时心心念念的呢?
“过于脆弱了。”我是这样评价他的。
仅仅是稍好稍坏的一点落差，便使得他寝食难安，乃至把一切压注于虚妄的梦境上，在一个又一个夜晚靠美梦粘连破碎的思绪。
旁人同他相处是很累的。在这普普通通的生活中，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就会调动他的情绪，一句轻飘飘的话语就压得他喘不过气。明知敞开心扉能轻松些，却总找各种理由把真实的想法藏起，想要把所有统统交由自己消化。
“他着实可悲，但却从不可怜。”我一贯如此认为。
他时常是得到了，紧接着又失去，快乐了紧接着又伤怀。
他并非一无所有，他也拥有许多，他早已知晓自己拥有的终将失去，但一桩 桩一件件，他却始终学不会所谓“珍惜“二字。
每每失去某一事物，他总认为是自己被抛弃，于是更加难过起来。可他从未想过引以为鉴，不，与其全盘否定地说他“从未想过”，倒不如说他曾一遍遍去考虑，一遍遍坚定自己，但最后事到临头，什么都忘却了。
他的一切可悲，莫不出于他的人格，灵魂，与选择，这样又哪里值得可怜。
他的怯懦，他的矛盾，他的不合时宜的热烈或是缄默，近乎利刃一般刺痛每个真正同他亲近的人的心。
后悔吗?或许是，但他的改变无非换个方式刺痛别人，大致可以断言，他生来便无时不在辜负他人。
当一切在他的不作为中逝去，他便向着神明祈祷起来，可世事不遂人愿，他往往把这遗憾归结于神的不回应，好似这样一来自己就能从悲哀里脱身，乃至斥责神的无为，以此掩藏自己的错误与其造就的无奈的罔然。
匿在人群里，他竟莫名地，油然生出一股孤独感来，那不是空间上引起的惆怅，而是精神上，灵魂中的落寞，于是他再次妄想起来，一如往常，在朦胧的雾色中，他抚慰了自己灵魂上的阵痛。
他就这样屡教不改，直到这一刻他也仍然沉没在自己的思绪里，绑着历来靠着无端的彷徨与可笑的脆弱所积压的一块中空的岩石，投入仿若一洼雨后泥水的所谓苦闷的海里。
他就这样活在几近荒诞的悲哀中，依着片刻安定与无止境的妄想度日。
于是等到安定愈发平淡绵长，妄想将要挤进眼眶，悲哀涌来时，沉默的苦痛便击穿了自以为的温柔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