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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高路远 (1/2)

2024-11-10 作者: 温言珏

山高路远(1/2)

下着细细密密的雨,像丝线一样,他坐在乌篷船里,大辫子船夫在摇着桨,他和冯易辰坐在小船里,看着江南的景色。

他正往外张望时,看到桥上撑着伞走过的女孩子,桥边长满了绿油油的爬山虎,她穿着浅黄色的薄褂子,看起来面料极好,一步一动。

他目光一直追随着,直到看不见。

来乌镇是来拜访周赞老先生的,周老先生在昭明书院,他和冯易辰下了船就到了,周老先生拿着烟壶儿,两鬓的头发全白了。他刚走到门口,听到里屋里有女孩子的笑语。

周老先生笑了,“这是内人闺中密友的女儿来这里看望,她们在里屋谈笑。”

跨了好几个门,他路过里屋时看到女孩子端坐的背影,头发垂顺,浅黄色的衣衫,周老先生的太太坐在对面。好生熟悉。

在书院里坐着,他开始四处打量,江南初春雨多,书院有些漏雨,但是他自小在重庆长大,比这更艰苦的读书环境都见过。这实在不算些什么。

他来这里求学,自然是不能有什么架子的,但是周老先生很和气地把他当作客人,午饭时也分开来坐,他和冯易辰还有些来拜访的人坐一桌,周老先生的太太和那两个女孩子仍然是坐在里屋的。

是简单的几道饭菜,过了几年他还记得。

当然印象最深的是那个浅黄色衣衫的女孩子。他与冯易辰准备出去找客栈时,周太太拿给他们几幅字。

“大家勿要见怪,这几年我的手总是不听使唤,所以让朋友的女儿代写了几幅字,送给大家留作纪念。”周太太之前是书法家,行书楷书不在话下。

送到他手上时,他展开来看,正巧是“风骨簌簌,寤寐难忘”八个字,有点意思。他就一直留到了午后三四点,等人都走完了。

他拿着那幅字,问周太太,“师娘,这些字是哪位小姐写的,倒颇有些意思。”

周太太笑他,“是个十几岁的丫头写的,她母亲卧病在床,不能来会面,看着我方才写字时手抖得厉害颇为困难,才开了口帮忙。”

他点了点头。周太太看出他的意思,“你的婚约大概你的父亲是不会让你自己做主的,况且现如今还早了些,那小丫头心气儿高的很,马上要去别的地方念书,怎会甘心缩在后院当一个温柔贤惠的人妻。”

他不言不语,拿上伞,和冯易辰一起出去找客栈。

乌镇是个很有趣的地方,他们绕着书院周围找客栈,一出门就找到了。

停云客栈。

这个名字起的很好。四处不定的云都会停在这里。

在昭明书院的三个月,从初春一直到仲夏,他再也没有见过那个穿浅黄色衣衫的女孩子。终究是缘分浅了些。

因为周太太的话,他也不曾过问名字。

但是跟着周赞老先生一起,确实学到了不少东西。这是1902年,宋亭文十七岁。

那个穿浅黄色衣衫的女孩子不过也才十三岁。

1902年,宋亭文应宋元礼的要求,拜访各个名师,跟着他们学东西。十七岁的少年在沉沉浮浮的国家形势里坚守着道义,未曾改变。

自打在日本见过她,宋亭文就收起那幅挂在书房的字,放在了书画箱的箱底。

风骨簌簌,寤寐难忘。

宋亭文回到房间里,看她睡熟了。伸手去捏她的脸。

希望她一直都这样,什么都不了解,一直都天真率性。他这些年过得实在太苦。有了她,身边多少能有个慰藉。

宋亭文长得很白净,完全不像他的父亲那样凶神恶煞的,即使这几年大部分时间在军营里跟着练,也很白净,文人样子。

宋亭文脱下外衣,躺在她身边,把她搂到怀里,沈织锦身上有淡淡的香气,现如今,他可算是知道为什么男子要娶妻,温香软玉在怀,怎样都是安心的。

沈织锦每天都会去陪宋亭文的母亲说会儿话,还把从自家带来的上好的锦缎送给纪氏做衣裳,纪氏的态度也慢慢好了起来。只是不太喜欢女子读太多书,况且她没有裹脚。更不受家里那些裹了脚的夫人的待见。

沈织锦也不想讨那些人的欢心。

大概是在光复会的事情过后,宋元礼不知怎的被降了职。

那天宋亭文都很晚回来。

白天他出门时,沈织锦还送他出家门,走到他面前,抚平他的辫子以免被看出破绽。“你回来时给我带份报纸罢,就是上回有那个《二十年目睹之怪现状》的那个,”她又凑近了点,“可以的话,带一些钟记的酥饼回来罢,晚上看可容易饿了。”

他笑了笑,前几天给她带糕点,半夜她一边看书一边吃,早上起来被单上都是糕点渣子,宋亭文哭笑不得,她当时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宋亭文点头答应,“好,想要什么都给你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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