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雨夜问答 上(1/3)
——悲兮怒兮哀恨难穷,时也命也气运惟艰——
暴雨如注,天上的无根水将路面淹没过去,又蔓延在雨云之下低伏的楼宇脚边。头顶的云分了许多层,那闪电便在伸手可指的地方碰撞、撕裂、膨胀、破碎,轰隆隆的声音追在脑后,又流窜向前,催着、逼着人慌慌张张地往前奔行。
待鬼宅中的兄弟们将姜、石二人的尸首处理干净,孔飞带着一行人回到据点时已是半夜。
负责接应的兄弟们已经在院子里迎着,他们见孔飞阴沉沉地回来,谁也没敢说话,只是站在门口,无声地看着她大步走回据点主屋。
“少隹哥,添翼大哥出去那么久才回来,难道鸳鸯……”有个胆大的悄悄拉住一同过来的几人,“没了?”
“嗯,”少隹答,“没了。”
“唉……”那人摇了摇头,“时也命也,大家伙都说姑娘家一丢,保不准就得出事……对了,凶手是谁?你们可查到了?”
“查出来了,石英杰和姜大义。”
“谁?!石头哥?不会吧?”那人惊愕,“他平时也不怎么说话,看着怪闷也怪老实,怎么……怎么会……还有姜大义,我听说他是跟着导师的,还是鸳鸯她哥,怎么……”
“别问了,”少隹拍了拍景年的肩膀,又推着那几个站着的,“阿年,你和兄弟们去把石英杰的住处搜查一遍,过会我还得回兄弟会,把姜大义的住处也好好查一查。”
“这就去,景年小兄弟,走了!”
那几人便和毛巨鹏、景年一同出去了。
少隹在院子里思量片刻,迈开脚步,轻轻走近主屋,叩了叩门。
“姑母,是我。”他隔着门喊话。
孔飞在里面将门打开,把侄儿让进来。
屋里没有点灯,但积蓄了一些白日的热气,倒也没有多冷。少隹进来便寻了个地方坐下,他白日跑动太多,刚刚打了一阵,胸口又挨了一下,有些累得慌。
孔飞只是坐在他对面,看着他一边运气调息,一边揉着肩膀和腿。
“唉,白白费了那么大劲,也没能把鸳鸯救回来……”少隹转动着胳膊,察言观色。见姑母仍没有说话的意思,又道,“阿年砸开了棺材,鸳鸯剩下最后一口气,说完话才走的。”
“她说了什么?”孔飞立即追问。
“鸳鸯走前只说了一句‘大义灭亲,世道害我’。”
孔飞哑然。
“世道害人,世道……”她原本怒气未消的冷冷眼神渐渐有所缓和,“鸳鸯这话,竟是对我说的啊……”
“抱歉,姑母……我们寻着了凶手,却还是没能……”
“你们尽力了。多亏你和阿年,否则,我难雪恨。”
他把胳膊放了下来,关节各处已经休息过来了。
“姑母,人死不能复生,请节哀顺变。”
过了许久,孔飞才动了一动,当做回应。
他便只觉得这屋子里的氛围愈发压抑,可想说些什么,却又被哗哗雨声黏住嘴,怎么也开不了口;想劝些什么,又知姑母心中恨意难消,言语苍白无力。
一股茫然无措漫延心头,千言万语仅作沉默。
屋外的噪音与屋内的静寂融合在一起,身处这样的环境,面对不知是在恨还是在悲的姑母,少隹心中忽然泛起一股没来由的负罪感——即使他不是杀害鸳鸯的凶手。
但在孔飞那不肯开口的悲伤面前,他的怜悯、同情乃至面无表情,仿佛也都带上了因对比而产生、而被强行附加其上的居高临下感。他想脱离这种并非出自本心的感觉,但也自知无法与姑母感同身受,徘徊间,少隹甚至萌生出一种厌烦感,他想要说些别的,聊些别的,想逃避开麻烦的安抚与反复的劝慰,想拒绝接纳姑母眼中的难过、回忆与愤怒,想一走了之。
可看着姑母仍然坚挺的脊背,看着她袖剑柄上残留的血,少隹又忽然对自己的心理感到深深的不齿。他来本就是来分担痛苦的,而姑母或许并不需要也并不打算让他分担,她可能只需要有一个活物在眼前坐着,动着,好让她能在确保自己仍然活在人间的恍惚中静心消化这阵子的所有情感。
他暗暗掐住掌心,勒令自己那别扭的头脑安定下来,坐听这场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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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添翼大哥!”不知过了多时,一阵匆匆忙忙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正将双肘压在膝头、垂首坐着的孔少隹抬起头来,从雨声里分辨来人的模样,“兄弟们在那石英杰的床板底下搜到了这东西!”
那人浑身湿漉漉的,手里举着一块黑乎乎的牌子,秉呈于孔飞:
“大哥,您瞧瞧这是不是禁卫军的制式,兄弟们怕看走了眼,知道您是见过的,特地拿给您看看。”
少隹坐起身来,把腿一翘,看着姑母对光验看那枚腰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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