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雨霁云开 下(1/3)
恢复繁华的东京城喧闹不休,在这座城的上空,一群鸟雀被走街串巷的小贩激起,哗啦啦从南到北,越过济济苍生,飞往皇城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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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院所在隔绝闲杂人等,除去这些鸟雀,便再无其他人来打扰。
却说翰林待诏张择端才听了通报,知道是景年来找他,又从窗中瞧见来人手里抄着一封信,猜得三分目的,便只管不慌不忙地更衣下楼,笑盈盈地迎出来,走过聚集聊天的画工,寒暄道:
“啊呀,原来是小张大人的手足,幸会幸会。今日天气虽好,地上却尚有水汽,怎不顾辛劳突然造访?择端也未有所准备。”
景年一声“择端先生”还没喊出声,便被他这客套吓了一跳。他见附近多有士人画师来往,方知此地应谨言慎行,忙拱手道:“晚辈奉命而来,需得将信送呈先生。家兄之请事出匆忙,晚辈心中迫切,但求一见,礼数怠慢,还请先生勿怪则个!”
说罢,将信双手恭恭敬敬捧了过去。
说话间,又有两画师捧着锦盒走出画院,一前一后地朝张择端行礼。待诏点头回礼,趁着无人注意悄悄接过,细细地看了两遍。
“嗯……如此这般。这事虽不太好办,但小张大人既言辞恳切,鄙人也当尽心尽力。”
景年再拜:“唐突上门,晚辈谢过择端先生!”
还没俯身,择端先生暗中抽手拉住了他,面上却又笑道:“小张大人有事相托,实在难得,今日画院没什么闲人可以差遣,便与择端一同往画学去看看罢。”
少年心里明白,择端先生是翰林待诏,在画院中地位举足轻重,本非常人可见。如今亲自迎来已是稀奇,若是与禁卫军张家亲密非常,恐怕要遭人指点。他便将礼数一一行罢,这才规规矩矩地走在择端先生身边,一同向南走。
直到出了皇城,张待诏刚刚端着的架子忽然卸了,又变成了汴河畔的择端先生。
“一别半月,不想小张大人竟将你丢给我啊,景年小友。”
“入学一事,麻烦先生了。”少年诺诺,脸上颇有歉意。
“啊哈哈,不碍事,只是不要张扬。”
“晚辈明白。”
“说来啊,我见小友受伤,面色戚戚,可是出了什么事?”
景年立即摸上脖子,又摸着走漏风声的脸皮,懊丧道:“不瞒先生,晚辈昨日与兄弟们探查城西闹鬼一事,不想却牵扯出一桩活阴婚,还顺藤摸瓜,捉出了两个内鬼。”
“这是好事,何故不悦?”
“先生有所不知,那被害的是其中一人的妹妹,那人与内鬼二人联手将兄弟会搅得鸡犬不宁……唉,晚辈实在惋惜那枉死的鸳鸯姑娘,虽无甚关系,但念及她本可以……晚辈……”
肩头一只大手轻轻落下,拍了一拍。
“小友是重情之人,此心无价。”择端笑道,“只是啊,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先生是要晚辈不要再想这件事?”景年琢磨,“可她本就埋没无名,若我不想不记着她,便要看着这市井街坊繁华热闹里再没有这么一个活生生的姑娘,也就没有人知道谁人死了、谁人冤屈,像这大雨一样,下过后便成了空。”
“想,她便能死而复生吗?”
景年默然不语。
“你可知世间万物,皆是不定之身?”择端将手收回来,“诚如万事皆虚一言,这天与地,山与海,花草与鸟兽,你与我,生时茁壮勃发,要死却也转瞬即逝,无可掌控,此为虚之所在。”
“万物皆虚……”
“是以纵使你要记,仅凭一人,无足轻重。十人尚可传名,百人可以传世,千人、万人便能千古留名。但斯人已逝,留名何为?”
“并无意义……”
“你若将心中填满此事,便再装不下其他,只剩恨怒,面目全非。小友,你重情之心本非此意,是否?”
“是。”景年颔首。
“那么,便放下。”
“先生,此事难忘,如何放下?”
“哈哈,”择端负手前行,仰首笑道,“忘记并非放下,拿得起,才是放得下。”
“这……还请先生指点!”
“行走世间,生老病死,雁过留痕,忘无可忘。故应万事皆允之理,你若能允万事入眼入心,又能喜怒不形于色,方为从容,方能放下。此为允之所在。”
“万事皆允……”
景年仔细揣摩择端话中之意,眉宇间的疙瘩渐渐解开,愁容也淡了。他越想越是这个道理,便侧身朝择端先生深深鞠躬行礼:“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先生真乃当世大才,多谢先生点拨!”
择端便也停了步子,宽慰道:“能懂足矣,不必过誉。”
景年正身起来,神情开朗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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