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1/2)
回家之后，钱眼才听队上的人议论说，是爆炸声。
有好几天，队上的人都在谈论这事，但具体是怎么样的，没有人知道。
后来，有人专门去了镇子上打听，回来说，是山川厂那边发生了爆炸，但什么原因，不知道。
钱眼原本觉得这些事跟自己关系不大，现在家人都躲了，自己轻松了，没想队上有亲戚在城里的，现在这些亲戚竟纷纷躲到乡下来了。
这让钱眼一下紧张起来，二妹子，他的二妹子不是在城里吗？城里怎么了？钱眼有些坐立不安了。
他厚起脸皮，去那些有亲戚回来的人家打听，当然，因为批斗的事吧，双方都有些不自然，那些平时都爱拿他开玩笑的社员们，能够躲的都尽量躲开了，不能够躲的，也都躲进屋子不和他打招呼了。
钱眼倒丝毫不在意这个，自己没有做错什么，也没有对不起谁，要说有愧疚的也该是他们，自己不计较已经是对得起人了。眼下，自己也根本没有心思和谁去计较，自己只想打听更多的消息罢了。
钱眼走了几家，综合起来有两点是公认的。一，确实发生了爆炸，山川厂有个地下仓库发生了爆炸，半个山都没有了，肯定死了人，死了多少不知道。什么人干的，不清楚，后面会怎么样，不知道。二，城里也有些乱了，大街上也在设卡，垒起了沙包，大家吓到了，能够躲的都躲出来了。
听了这些后，钱眼心里的不安加重了，他想了半天，决定进城去找找二妹子——他们一家，现在最不安全的最让人放心不下的就是二妹子了，一想到二妹子，钱眼就有些寝食难安。
钱眼下决心进城去看看二妹子。
走之前，钱眼决定去看看大娃。
大娃的气色好了很多，人好像也长大了些。时间不是很长，但这孩子经历了多少呀，还差点丢掉小命，哎，“大娃……”
钱眼招呼了一声，他是这孩子的干爹，他还是用心在对待大娃了，这孩子如果真有什么事，他钱眼一定会非常难过。
“大娃，干爹来看你了。”
柳叶子在一旁提醒道，大娃没有吭声，只在床上翻了个身，表示他知道了。钱眼站了一会，退了出来，
“陈大哥……”，
柳叶子觉得很不好意思
“大娃他……”
“没有什么……”
两人站在柳叶子家的院子里，屋子里昏暗的灯光照射出来，让他们的影子变得有点诡异。
“你不会怪他吧？”
钱眼笑了一下，他很少笑——好像这些年都没有笑过。
“柳妈，我当然不会怪大娃，怎么说他也只是个孩子呀。”
柳叶子很感动，
“陈大哥，谢谢你。”
柳叶子这句话真是藏了很久了，今天是终于说出来了，她觉得畅快了许多。
“柳妈，你我不用客气。”钱眼道，“其实大娃……很不容易。比我们成人更难。”
钱眼站住了，
“我们成人可以不把那些嚼舌根的话当回事，可他很难，他长大的每一天，都要面对这些，真的不容易。”
柳叶子心情沉重了，她又想流泪了，
“大娃好比在一个粪坑里面，他的周围全是各种各样的蛆。你看，粪坑里的每个蛆是不是都在拼命地拱呀拱呀，拱别人也被别人拱。”
我的天，有这样的说法吗？柳叶子惊讶极了，她顾不得自己的伤心，她听到的是她绝对不可能想到的话。就像那次吃蛇的事一样，钱眼说人还不如狗，狗还比人更快乐点，幸福点。当时自己没有多想，也许自己和钱眼的人生际遇不一样，感受不一样。但眼下，钱眼显然是想通过谈话，告诉她点什么，
“柳妈，有些事，你想开了，其实也就没有什么。比如，你就想我周围的就是蛆，他们天生就是要拱别人的，不说你的坏话，就说别人的坏话，你厉害点，他们就少说点，就像队上的陈幺娘，就厉害，大家怕她，但是也有人在背后嚼她舌根呀，说她的儿子是野种什么的，这个你也是知道的。对吧？当然你温和些，他们就说多点，不管多少吧，你真要去计较，你就是死了，你也计较不过来。你就是死了，他们也不会就此改变蛆的本性，你又何必把自己赔进去呢？为了几只蛆，把命都搭进去，不是太傻了吗？”
这是钱眼跟她说的最长的话了，柳叶子也知道，钱眼是要开导自己，这些话，他可能也是藏了很久，一直没有机会说，今天他终于说了。只是他这样的方式这样的说法真是闻所未闻，太让柳叶子震撼了。
柳叶子知道自己恐怕还要花些时间来消化的，柳叶子沉迷在自己的思想里，竟然忘记了叮嘱几句或者关心一下钱眼，去找二妹子千万注意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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