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丁香的味道(1/2)
狭长的小巷尽头处,那里有一家医馆,漆红的檀木牌匾上用烫金熨出了服服帖帖的三个字“云和堂”,响响当当地挂在大门正中间。
那总有一个小女孩,似乎从小她就坐在医馆门口边的那个石凳上,在石臼里舂药。胖乎乎的小手,握着那木头研杵,一下一下地捣着那丁香。她叫芷微。
这入药或制香用的丁香花蕾在晒干后,呈现褐黄色的研棒状。碾成粗粉后,再配合檀香、陈皮、龙涎香和白芨,就能制成一味奇香,“善做香之里手或能演绎成云龙之奇”,名曰“翠云龙翔”。这是她娘教她的,尽管芷微还不太懂,尽管娘再也不会回来了。
丁香散发的浓烈香味,很少有人能禁得住。于是,乘机摸出一小撮就往嘴里送,哪知又麻又辣,只得全吐出来,呛得嗓子快要冒烟。像极了做贼心虚的小毛贼,于是又自顾自地咯咯地笑出了声。芷微爹闻声过来,见状也明晰了整个事情原委了。一面抱起她,一面用手刮小芷微的鼻子,打趣道:“在这么下去,家里的药都要被你吃完了。爹可千万不能开饭庄。”听罢,她笑得更欢了。
那笑声仿佛还在耳边。
依旧是那门口的石凳,芷微还坐在上面专心地舂着药。十五岁的年景下,芷微也不会再偷偷尝药了。爹已经教给她许多许多的药理知识,她现在只会因为昨日那薄荷还未阴干而暗暗着急。芷微爹从门里面走了出来,看着专心捣药的芷微,苍白的脸上多了一丝红晕,不过更多的是担忧。
几年前,芷微爹染上了怪病,也不发热咳嗽,找不到应该能够找到的任何症状,但身体就是越来越虚弱,像是衰老提前来临了一般,可是也不见皱纹多一缕抑或是白发多一丝,唯有心力所剩无几。他试了各种可以尝试的方剂都不见成效,只能尽量调理抑制。他意识到了情况的严重性,想着将这医术悉数传给芷微,有个一技之长傍身,也无至于流落街头,至于这“云和堂”能不能经营下去就听天由命吧。
也就是在芷微担心薄荷还未阴干的那个晚上,芷微爹永远地走了。房间里芷微制的香还未燃尽,袅袅的雾气蒸腾着笔直地向上升着,宛若苍松般要直抵天际。燃尽半炷之后,那雾气忽而逸散,犹如云间游龙一般飘渺。香气弥漫之间,雾气蒸腾之际,十五岁的芷微望着床上躺着的父亲,知道他再也不会醒过来了。
没人相信这个小女孩有他爹那般高明的医术。一夜之间,往前那个门庭若市的云和堂不复存在了。芷微还在门口边捣药,丁香段就快要被碾成灰了,用指头挟起一小段,放进嘴里一尝,好苦好苦,眼泪也不自觉地流了出来,爹再也不会从门那边出来了。
药堂门庭冷清,芷微的积蓄也所剩无多,再也续不上药堂地皮的租金,芷微知道自己马上就要无家可归了。
“你去青山镇的红蕖坊看看吧。”
这是芷微跪在地上央求地皮老板收留自己时,那个势利的商人说出的唯一一句有温度的话。
芷微小心翼翼地将“翠云龙翔”的香丸放进荷包中,这荷包是母亲留下的为数不多的东西。她痴痴地望着门前“云和堂”三个大字,烫金的纹理已经有了些许剥落,很快,它将不复存在。
三个大字“红蕖坊”,赫赫地显示着这里的不凡。抬手扣动门环,敲击辅首发出了清脆的声音,芷微知道自己迎来新的生活,或者说一个新的自己。
“我叫芷微,我会医术。”她跪在地上,脊背挺得笔直,木红色的地毯上金线勾勒出芙蕖的轮廓,红色帷帐掩映下翠绿的山水屏风后隐隐现出一个女人的身影。
“命若芷草,纤弱微末,可怜你这身世了。”女人有些哀怜。
沉默了许久,
“往后你就叫红蕖吧。”
这回女人的声音有些冰冷,像是给回廊边的金丝雀起名一般随便。芷微点了点头,有些僵硬。从今以后你就叫红蕖了,她在心里告诉自己。
她像爹所愿一般没有流落街头,留在了红蕖坊,像从前一般用研杵捣着药钵里的各色药草,成为了药坊中一名普通的医女。如果生活就像丁香花一般,时节到了便开,再落,再开再落如此周而复始就好了,可红蕖偏像是被风雨打落的那一瓣儿。
穆家父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红蕖坊里,像是要在这里常住一般。那父亲穆天龙一脸络腮胡,没有表情看起来也是怒目圆睁,光看着也让人发怵;两个儿子十四五岁的样子,大儿子穆风吊儿郎当,小儿子穆风看起来倒是生性温和。红蕖不知道他们是谁,要在这干什么,只是寻常一般地捣药、制药。这些都是同为医坊医女的云儿告诉她的,云儿从小就被卖到这里,对这里熟络得很。
除却医坊的事务,红蕖最喜欢做的就是在竹林里发呆。这片竹林位于红蕖坊的西侧,在这里看不到雕栏玉砌,看不到那即将困住自己一辈子的高墙,像是一个可以让她短暂脱离现实的梦境。倚着那棵她做了特殊标记的竹子——用石头刻出的一个粗略的丁香段轮廓。抬头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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