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别离(六)(1/2)
我爸住院后,他的床边不时有战友、有同事、有学生来看他,隔三差五会有人送鲜花,他总叫我把最大的花篮送到所在干部病区的活动室或会客室,我当时并不太理解他的用意,后来才悟出,对一个病人来说,每天面对如此美丽而盎然的鲜花,却看到了自己生命的尽头会是怎样的无奈和绝望。可我却从我爸注视我女儿如花般娇嫩的小脸的目光里,读出了他对生命的眷恋和渴望。
那天孟家三姐妹夫妇分别从合肥和南京还有上海相约着来看我爸,都是我爸的老战友,一听说我爸生病就赶过来探望,那天他们带来好几把鲜花,我让叔叔阿姨们坐在接待室里,然后拽着我爸去病房和护士站找了几个玻璃瓶想用来插鲜花,我捧着病房里找来的2个大玻璃瓶,刚走到门口就听到小孟阿姨说,“小芜这孩子和她爸越来越像,连说话的神态和语气都一样,看来的确是王秀才的,guinv当年那个案子算是结了吧?”说话的是小孟阿姨,我秀才是我爸战友给我爸取得绰号,当年我妈就是一心想把我送给小孟阿姨当闺女,结果被我爸阻止了。
就听大孟阿姨的老公说:“应该没结案,当年部队离开S省的时候所有案子都移交给当地派出所了,也不知道张大工失忆有没恢复,能否想起来案发的情况……”,我知道张大工是我爸那些战友送给我妈的雅号,就是大学生工程师的简称,正想着听下去,见我爸也捧着二只玻璃瓶从护士站走过来,看我站在门口以为我在等他,他朝我晃晃手里的小药瓶说“我还带了Vc片,可以给鲜花保鲜。”里面的声音戛然而止,小孟阿姨打开门从我爸手里接过玻璃瓶,嘴里和我爸念叨:“刚刚还在说小芜越来越漂亮了,真后悔当年没把她抢来当闺女。”
我爸却认真地说:“如果她给你当闺女还真比跟着我福气要好的多,当年是我太偏执了,小芜和她二姨最亲,那年她二姨去了南京,小芜幼儿院回来找不到二姨哭惨了。”我爸还没说完,二姨看着我就流下眼泪。那天我陪着几位叔叔阿姨去医院旁边的小饭店吃了中饭,饭后几个叔叔轮流去病房和我爸聊天,其他人都在会客室说话,小孟阿姨和我妈在阳台上说悄悄话,二姨拉着我的手关心着我的生活细节。下午我哥我姐各开一辆车把一行人送去火车站。
傍晚我爸陪着我去接小七斤,我于是问他我妈当年是有啥悬疑案件无法结案。我爸沉默了片刻告诉我当年的案件始末。
那年我爸探亲假是和元旦连在一起休的,这就意味着过年他们各带一个娃在分别在二地过。应该是开春后上班的一个晚上,我妈掉入滹沱河,被村民救上来送去抢救,因为身上有搏斗过的痕迹,所以医院报了警,当时大孟阿姨的老公在公安局当军代表,似乎专门负责搜寻国民党潜伏下来的特务嫌疑人。我妈在医院昏迷了几天,醒过来却完全忘记了她落水之前发生了啥,当时公安还抓了我妈落水附近几个有过前科的混混,想让我妈指认一下,我妈除了哭啥也想不起来,医生说是大脑受损造成应激选择性失忆。所以那个案件应该是没有结案。
我脑海灵光一闪,嘴巴却脱口而出:“那么我是谁的女儿?”
我爸毫不迟疑地答:“我的女儿。”
我继续我的思路:“所以我妈说过五台山的僧人都算出我是不祥之人,我妈摔下山坡,掉在河里,居然安然无恙?我命中和她相克?难道我妈也吃不准我是不是爸的孩子?还有我妈有次说漏嘴,说是生我的时候是年底,那年冷,水都结冰了,月子里打水还摔了跤受了风寒,一到冬天她坐骨神经都疼得要命。如果我出生在户口本上的日期,十月份应该是秋高气爽,又怎么会是天寒地冻到结冰呢?”
我爸若有所思地看着我,但是语气却毫不犹豫,他告诉我生我的时候他下连队没回来,那年元旦回来的时候我已抱到奶妈家奶了二个月了。我爸坚定地看着我说:“难道我这个当爸的让你那么失望?不想认我这个爸?我自己的女儿不会弄错的,我看到你的时候,你的眼睛和我5岁夭折的小妹妹简直一模一样。”
我无奈地看着他说:“好吧,我相信爸,我就是爸的女儿。”
等接了小七斤,我爸又说:“不但你长得像小五,你女儿生下来长得也和小五一模一样。”我彻底无语。
这件事也算是说开了,我爸还嘱咐我,让我别和我妈再提这事,这事是我妈的一个阴影,她最怕别人知道这事。但我感觉我妈的阴影肯定不止这件事,应该还有别的。
这件事后,和我爸相处,他看我的眼神似乎又多了一些什么,但他又啥也不说,弄得我也不敢多说话,虽然我知道有个结落在我心底,但是我啥也不想说。那时候我和我爸一人一个随身听,我听叶倩文,童安格,周冰倩。我爸听二胡版的《二泉映月》和小提琴协奏版的《梁祝》。我总担心在不眠之夜我爸会寂寞,就把我的爱华随身听放我爸这儿,我有一次自作主张把我当时很喜欢听的周冰倩的《真得好想你》和齐豫的《橄榄树》磁带放进了他的随身听里,可他第二天就把磁带还给我,他说这歌太伤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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