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生子(1/1)
母亲怀第二个孩子时的冬天去到姥姥家住,本是为了照顾更加妥帖。然而每到晚上,便有只兔子,或是怕冷,就钻进母亲被窝。母亲从小爱着这些毛茸茸的动物,也不会赶它出去。如此一段时间过后,本来检查健康的胎儿却被弓形虫感染不得不打掉。母亲每每跟我提起这事都是笑嘻嘻的,只说如果你这个哥哥好好的生下来,我们就不会要你了。青春期的我总是不耐烦地说不在那个时间那个精子都不会是我,后面遇到学业就业压力时我甚至说宁愿别要我,生下我如今也不快乐,母亲就会数落我好好的日子有什么不快乐。
我却从未想过失去那个孩子时母亲是怎样的伤心。爷爷奶奶重男轻女,在生我时奶奶破天荒从河南赶来照顾,却因为生下的是女儿第二天便回家去了,在破旧的小农屋里和爷爷三天没吃下什么东西。如果那个男孩顺利生下,会不会那之后奶奶也会对母亲更好一些,更偏向他们一些?
然而世间的一切事情确实都无如果可反悔。因为家庭不够富裕,父母不仅没有得到上辈人的什么物质支持,爷爷奶奶还自父亲成家以来就要求按月寄抚养费。两人每月工资的三分之一以上寄回老家,只有三分之二勉强维持生计。母亲和父亲在前文提到的饭店相识,父亲是厨师,母亲是服务生。成家后母亲在这小县的一家幼儿园做了老师,当时的高中文凭实在是够用的。翻开老相册我还可以看到年轻的母亲抱着一个两颊都画着大红圆的,两条短短的小辫扎得高高的小姑娘,她显出孩童特有的羞涩和胆怯,而母亲大大方方地对着镜头笑。大概是命运从不垂怜,母亲付不出转正费,辗转腾挪去了一家设计厂当保洁员。命运大概就是从那时起再不顾怜她。
父亲也不在饭店干下去,而是去当地一家大厂做了食堂里的厨师。起初还有年轻人的热情时,我父亲做菜很认真,时常在书店买书学习全国各式各地的菜,还买了一套专业雕花的工具,可以把萝卜雕成活灵活现的玫瑰花。
母亲做保洁员也是为了我,至少她一直是这么说的。上幼儿园以前,我一直住在乡下姥姥家。姥姥姥爷很疼我,对我的爱怜超过同辈的所有孩子,甚至包括唯一的孙子。姥姥会把一切好吃的都买给我,却会在几个姨家的孩子来之前藏起来,这难免让我母亲的大姐和二姐恼火。大姨育有一子一女,二姨也是。据说在我生下之前,姥姥姥爷对这些孩子也颇为照顾,但终究抵不上后来对我的那份;等我出生后被寄养于此,他们更觉得我占了本该给他们的资源。
姥姥家距父母家有36公里左右,父母放假就会骑上摩托车来看我。大姨看见他们风尘仆仆回来,就会翻上白眼说“又回来了”。怕被不待见,父母来之后连歇都不敢歇,就开始做家里的各种农活脏活。让我印象尤其深刻的是,农村当时并没有完善的下水道流通装置,茅厕里面的粪便堆积到一定程度就要人为清理出来,再用装粪的小推车推到别处,大抵可作肥料。这样的脏活往往要干上两三个时辰,是谁也不愿做的,这活便留给了我父母。
父母拿不出什么钱买太多好东西带来,却也从牙缝里省下许多。他们时常带些村里没有的糕点给老人,姥姥吃过BJ的许多好东西,寻常的点心也是不爱吃的。对姨家的几个孩子,母亲更是咬牙给他们时常买上新衣带回,很多时候甚至连我都没有。姥姥姥爷待我好,大概除了对我的喜爱,也是因为这对小夫妻的讨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