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夜(1/5)
接上……
台东镇丁家,换了新任掌事。
“奶奶!”
这是新掌事第一次开口招呼,丁周氏不敢怠慢,赶紧开口应了一声。今时不同往日。小国毓从爷爷手中接过代表掌事的银戥那一刻起,他已是丁家第七代大裳茶。
不防小孙子像往常一样,跳下椅子扑进她的怀里。小国毓嘴里连连喊饿,一边吵着快点开饭,一边瞥了一眼三爹一眼。
丁廷武登时会意,起身离座。他确实有要事在身。
大家离开客厅之时,章禹莲特意留在最后,拉住小国毓。她将女儿交给念娣抱着,郑重地告诫儿子,爷爷是一家之长,日后切不可坐正厅主位。
小国毓点点头,答应道:“儿知道,凡事都要讲求分寸!那椅子其实也没什么好。人坐在上面,双只脚却悬着,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心里一点也不踏实!”
章禹莲满面忧色,想要再叮嘱几句,却被挣脱,眼看着追赶三爹去了。
一桌家宴是早已备好的。章禹莲见儿子循规蹈矩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稍微放下心来。丁家人依次坐下吃饭,言学梅的脸色依然难看。丁廷执还是没有上桌。
丁永一虽然了却了最后的心事,终究没有什么胃口。破天荒地给老儿子倒了杯酒,父子碰杯,他嘱咐道:“武儿!人在外面,凡事必须小心谨慎!若得闲,常回家来,免得你娘惦念着!”
丁廷武点点头,心里泛起琢磨。他觉得爹今天哪里有点儿不对,但没时间细想,还是往日里吃饭时狼吞虎咽的样子,含糊地随口一应,“儿子知道!爹爹放心就是。”
丁永一暗含忧色。满座寂然,谁也不敢乱说话。唯这叔侄俩若无旁人,吃饭像赛着抢一样,偶尔还对视笑上一笑。小国毓将银戥随手放在一边,和三爹几乎一个吃相。丁永一眼中满是爱怜,盯着孙儿,夹了肉,又夹了菜,自己却一口也吃不下。
看着家人,丁永一微显苍老的脸上闪过一丝难言的愧疚与不舍,眼里涌出泪花,眼前模糊起来。他暗暗深吸口气,放下碗筷,掩饰着内心的凄楚,起身推说去章家坐坐。
离开家人,丁永一情绪有些悲壮,也带着点儿沮丧。
出门向左,来到章家。台东镇的街道平坦。平时熟门熟路,来到章家门前却被什么绊了一下,人差一点栽进院去。
(台东镇棋盘街)
丁永一神色有些古怪。他干咳一声,在木门板拍了拍,随即听到里面有捣杵在石钵上的敲打声。听到章老先生招呼,丁永一暗暗思量应该如何开口。无论怎么说,国毓是章老先生外孙,承丁家掌事这么大的事,理应事先知会一声。
章老先生掖下夹着笨重的石捣药罐,正在把刚杵好的药倒出来。捣铜放在桌子上,章老先生嫌那东西捣出来的药有铜腥味儿,很少使用。闲置时间久了,被当成了烛台。
放下手中的捣杵,正要给亲家倒茶。听到丁永一如此安排,章老先生气得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呯地一声巨响,沉重的捣铜烛台晃了晃。
“老茶梗子!”章老先生是个合和人,极少与人生气。丁永一从未见亲家发这么大的火,“你这是让我那外孙去送死!”
“不至于……”丁永一有气无力地道。
章老先生气极,指着亲家,好一阵说不出话来。终于,他狠狠地跺了跺脚,大声质问道:“你这老东西,死就死了!干嘛非得拉上自己的孙儿……”
“应该不会!”丁永一缓缓坐下。他心中尚无把握,却也只能这么说。“明日官军若来,怎么也不会难为一个孩子吧……”
“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让国毓做大裳茶,国毓就是丁家掌事!官军不拿国毓拿谁?你这是让一个孩子去顶罪……”
“我怎会让自己的孙子去顶罪?”丁永一用拳头敲着自己的胸膛道:“我是丁家第六代大裳茶,我任丁家掌事期间发生的任何事,都由我一力承担!国毓是丁家第七代大裳茶,一切与新任掌事无关!”
“你岂能与官军讲出道理来?”章老先生弯下腰,盯着丁永一的双眼,反问道。他气得简直不知该说些什么好。“掌事!大裳茶是一家掌事!官军抓的是大裳茶,管你是第几任!当差的人,都是要交差的!就怕你们爷俩都得被绑了去!那时……我那外孙,也得和你一起上菜市口!”
“……”这种可能,丁永一不是没想过。事已至此,他已经别无选择。丁永一深深地叹了口气,缓缓地道出了自己的安排。“国毓现在是丁家掌事!若是我不说,章老先生也是不知的,何况外人。”
章老先生一怔。他定定地看着亲家好一会儿,突然跌跌撞撞地退了几步,一屁股坐在椅子里。
“日后……”丁永一哽咽了一下,伤感而缓慢地道:“国毓还小,日后这个家,章老先生多担待……”
此话虽然艰难,听上去却极为平和。生死之时,言下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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